栖凤楼大堂,师歌和江淮河远远地眺望杀气腾腾的李柒柒,相顾无言。

他们俩才刚下来,没想到就碰到李柒柒在堵门,实在不敢出去,只能藏在人群后观望。

“师歌,她果真气不过亲自下来‘守尸’了。”

“没办法,潘苗先招惹的她,我们背后的三个凝丹境一个也不在这里,没资格跟她谈话。”

师歌的话自然是假的,他身边暗处时时刻刻都有三个凝丹境防备着另外两家的偷袭,但他不能说,谁知道潘苗和江淮河又带了几个人?

“走后门?”

“走侧门。”

江淮河一阵无语,都这时候了,还好什么面子说是侧门偏门的,反正不都是不敢出大门。

惯例飞扬跋扈的反派之间直到现在还互相掣肘,没给盟友兜底,不敢搞什么大动作,这是李柒柒不曾想到的,所以这次李柒柒注定白等。

两位反派走后,池映雪终于顺着纵横交错的楼梯来到楼底。

这时候她是真羡慕李柒柒的实力,跳楼多快啊,“嗖”一下到底了,哪像她实力低,只能慢慢爬楼梯。

走到知望乡正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少女的背影。

她一个人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双手环胸抱臂,似乎是被夜风吹得冷了,瑟缩着身子,惹人怜惜。

不过她的侧前方斜插着一柄长剑,凌厉气势将四周企图搭讪的宵小震慑得不敢靠近。

池映雪吩咐一个仆从拿一件披风来,她虽不是知望乡的人,可底下人也有人认得她,知道她和夏卿颜关系不菲,不多时就找来一件干净的薄披风。

“夏日夜风也是冷的,莫要着凉。”

池映雪拿着披风给李柒柒披上,然后在她旁边同样席地而坐。

李柒柒愣了一下,侧头看向池映雪。

池映雪轻轻一笑,然后抬头看着夜空寂寥的星。

李柒柒抿抿唇,最终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卿颜姐,她没来吗?”李柒柒低着脑袋,消沉道,“可是我真的不能去,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这件事你做错了。”池映雪声音平静。

李柒柒哑然,茫然地看向池映雪。

她做错了,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拒绝了无法答应的要求,如果这也算错……

“映雪姐……”李柒柒还想说什么,池映雪却打断了她。

池映雪与她对视,认真地说道:“当卿颜姐逼你的时候,你该狠狠抽她一巴掌,不解恨就两巴掌,什么时候解气什么时候为止。”

说着,她还在空中做了个浮夸的掌掴动作,嘴上还不忘配了个“啪——”的音效。

不知道怎么,看着池映雪一本正经地表演抽人的样子,李柒柒忍俊不禁。

池映雪随着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你这样会受人欺负的,傻丫头,懂了吗?”

“我不敢。”

“怕什么,她又打不过你。”

“我怕打出人命。”

池映雪:“……”

池映雪精彩的表情把李柒柒逗出了声,她笑得时候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眉眼弯弯,盛着星子,光是看着都觉得甜。

笑是会传染的。

池映雪也开始笑,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乐了半天,也不顾外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直笑得前仰后合。

不知过了多久,笑声渐息。

池映雪抬起一只手,似乎在比对着天空中的星宿。

“柒柒你真的很好,这样就越衬得夏卿颜刚才干得不像人事。”

李柒柒不知道怎么接,开始假装数星星。

心里数到第十三下的时候,李柒柒开了口,却没有提夏卿颜留她的事。

“不过,你们的这场戏并不多余。”

“怎么说?”

“我打得很爽,尤其这地上躺着这个,一下抡倒,不留遗憾。”

李柒柒踢了踢地上不省人事的潘苗。

池映雪心中惊讶,没看出来,柒柒还有点暴力倾向。

李柒柒继续道:“我很早就憋着一阵火,现在终于出了口气。”

“很早?”

“十七年了。”

池映雪愣了愣,十七年,李柒柒才是婴儿吧?

什么前世的深仇大恨嘛,这么夸张。

“别问,问就是无可奉告,细细品吧,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我都没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说这里面水很深,牵扯到很多东西。”

李柒柒连珠炮一样说出一串“名言”,把池映雪听懵了。

听起来很深奥的样子。

不敢问了。

李柒柒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唇角勾起。

她可没有胡说,天命之子就在她身边这件事,她说不出来,只能说懂得都懂。

池映雪沉默了一阵,忽然道:“那我也说一件事吧。”

看到李柒柒点头,她才平静地道:“我们那场戏,其实是有故事原型的,小荷演的是夏卿颜。”

李柒柒呆了一下。

“她夫君有十八房姨太太?”

池映雪呛了一下:“没有,一个也没有。”

“她的两个孩子都在啃树皮?”

池映雪表情很怪异:“不是,她没孩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柒柒眨了眨眼:“小荷说的。”

池映雪无奈扶额:“就她这脑子还给自己加戏,活该被打。”

她盯着繁星看了一会儿,轻声问:“柒柒,有没有兴趣听一下这个俗套的故事?”

“嗯,映雪姐,你说。”李柒柒静静聆听。

故事篇幅并不短,池映雪讲得很认真。

池映雪是被哥哥送去雅韵坊拜师学艺的,她的上头有两个师兄和一位名叫夏卿颜的漂亮师姐。

彼时池映雪还小,就显露出斫琴上的卓越天赋,她心灵手巧,老师傅教习时往往师兄还没学精,她却一点就透,甚得师父欢心。

雅韵坊老人膝下无子,是要在弟子中选出继承人的,两位善妒的师兄觉得有师妹在,他们汤都喝不着,于是整天不给她好脸色,变着法针对她,试图逼池映雪主动离开雅韵坊。

超出负担的工作及练习,让池映雪筷子都握不稳,总是掉地上。

师父待她虽然好,却唯独对这件事视若无睹,该有的训练的一点不少,只是每晚丢过草药让她自己收拾。

夜晚对着累到红肿颤抖的手,池映雪常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

她那时候小,并不喜欢琴,她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天赋。

她的坚持下去的信念很单纯,仅仅是因为自己出身贫苦,迫切需要一个改变家庭境况的好工作,赡养病重的父母。

池映雪那段时间是硬靠着一股韧劲走下去的,疲惫的心灵拖着更加疲惫的身体,行尸走肉一般踽踽前行。

不过幸好,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她还有一位师姐,以及一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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