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伊迪亚和露普斯已经恢复意识,原本已经快要结束会议的众人立刻闹哄哄地跑了出去,直奔两人所在的房间。

第一个冲进房间的是仗着个子小而机动灵活的娜可,刚一进来,便看到伊迪亚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直直地盯着这边。

早在她冲进来之前,伊迪亚就已经听到外面走廊上闹闹哄哄的动静了。

“娜可...”

见这家伙醒来后没有新的异常发生,也没有闹失忆之类节外生枝的情况,就只是跟往常刚刚睡醒一样耷拉着眼皮看着自己,娜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某股压抑了许久无名火也在心中燃起:

“你没事就好...那么,当时说过结束之后会揍你一顿,你还记得吧?”

“呃,那个...”

伊迪亚顿时有点慌张,仰头望向天花板回避着娜可的注视,然后又想起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指了指自己身前,那包裹在被子下的、恰好位于伊迪亚腹部的一团凸起让娜可当时就愣住了。

结合刚才会议上探讨过的某些东西,一个非常糟糕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幸好她很快意识到那只是自己不靠谱的联想,于是试探性地说出一个名字:

“是露普斯?”

“嗯...”

娜可凑上前去,恰好这时其他同伴也来到了房间,所有人一齐将视线投向伊迪亚身前鼓起来的那一坨。众目睽睽之下,伊迪亚将被子掀开,露出下面抱着自己的腰,双目微闭面相恬静的狼耳少女。

“她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不等伊迪亚回答娜可的问题,露普斯自己便出声了:

“早就被你们吵醒了...”

然后她仰起头,和正低着头45度俯视的伊迪亚对上了视线。

肉眼可见的,露普斯整个人从脖子开始变红,一直红到耳根。两只兽耳也耷拉下去,脑袋上仿佛隐约有蒸汽冒出,像个烧开了的水壶一样。身体倒是非常淡定地坐了起来,丝毫不见多余动作,整个人披着被子平移到旁边,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淡定地围观了这一切的光,翘着一边眉毛面色古怪地总结道。一旁的露娜也托着下巴点点头:

“确实感觉不太一样了,伊迪亚也是。”

“哎?我吗?”

“气质上的感觉...嗯,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确实有了一点母性的感觉呢。”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

伊迪亚立刻涨红了脸,对同伴们那明显是在胡闹的说法表示抗议。而见她这幅反应,众人这才假装作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果然本质上还是没有变。”

“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就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担心你会因此而改变。”

“改变吗...”

她沉默下来,良久之后,不太确定地说:

“虽然我也感觉有什么地方产生了变化,但心态上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那方面的变化恐怕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才会体现出来的。”

光这时插嘴道:

“某些属于你的力量...或许原本就是你的一部分,如今的你只是重新发现了它而已。心态没变说明你能坦然接受,这当然是好事,但保有着这份力量,你的未来要何去何从...”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吧...你看她刚睡醒,要是再被你绕晕过去...”

“我说,你们就没人关心一下我这边吗?”

床上缩成一圈裹在被子里的露普斯这时从被团中探出脑袋,脸颊依然是红扑扑的,看上去对众人下意识将她暂时无视的举动非常不满。

可她的这种表现却完全超乎众人对她的印象。以前的露普斯给人的感觉就是安静、三无,毫无怨言,感情的波动少到几乎会让人忽略掉这么一个总是跟在伊迪亚身边的存在。而现在的她,不说别的方面,单就会因为被人无视而感到不爽这点,就已经是很惊人的变化了。

“露普斯,你这是...”

“没什么,只是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见伊迪亚朝这边投来关切的注视,露普斯侧过脸去,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问题:

“以前总是会有一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对除了伊迪亚之外的现实中的事情都没什么关心的欲望,就好像自己精神深处的某一部分有所缺损一样...”

“现在呢?”

“硬要说的话,也就是被什么东西补全了那种缺损感吧。所以性...性格上的变化,还是挺明显的。”

到了连她自己都能察觉的程度,那的确可以说是“明显”了。而且虽然露普斯自己概括的非常含糊,但大部分人还是理解了。

现在的她和以前相比,就像是真正有了“自我”的完整个体。这倒不是说之前的她只是个无心的行尸走肉,而是像某人心中一段久远的记忆一般,“知晓其存在,却总也无法完全回忆起来”的感觉。而如今的她,即是在某个“外力”的帮助下得以重新完整起来的“记忆”吧。

“那你现在对伊迪亚有什么感觉?”

露娜冷不丁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集中起精神,伊迪亚也下意识扭头看向露普斯。后者这次倒是没什么多余反应,苦思冥想了半天,然后放弃地摇摇头:

“描述不出来,但似乎已经没有那种下意识要跟随她行动的冲动感了。”

“哦?你那刚刚赖床的时候不是下意识抱着她吗?”

娜可的脸上突然挂上了恶作剧式的揶揄神情,露普斯突然的性情转变似乎让这个偶尔会性格恶劣的家伙找到了新的玩物。

不出所料,面对她的提问,露普斯又表现出了那种青春期小女生一般的反应:

“那...那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肚子很软...抱着舒服...”

众人闻言终于还是没绷住,一个个噗呲地笑了出来,很快随着露普斯再度变成开水壶而演变成哄堂大笑。笑声之中混杂着伊迪亚的大声抗议:

“等一下!露普斯!你这其实是在说我胖吧!一定是在说我胖吧!可恶!躺在床上一周当然会长肉的啊!”

之后,便是一行人对这次事件的收尾了。

伊迪亚和露普斯平安苏醒,并且露普斯身上也没再有异常事件发生。

另外,虽然伊迪亚嘴上说着心态没有什么变化,但在随后一段时间之中,众人还是能够隐约觉察到,这个相识许久的少女身上的确还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但每当有人打趣似的将这种感觉说出来,伊迪亚的反应又会让人觉得“啊,本质上的确是没变”,反而放心下来。

而对于此次事件遗留下的诸多未解之谜,按照先前会议所得出的结论,她们将去往星龙域寻求相关解答。

于是,在又停留了一周对两人的情况进行后续观察后,金鹿号启程离开阿塔米德的时间到了。

而麻雀、响尾蛇、不死鸟,以及米涅奥拉和席特拉斯五人,则会按照计划离开队伍。五人将提前一天返回尤克特拉希尔核心区,使用传送站回到双子大陆,再辗转返回泰拉,因而提早便与伊迪亚她们辞行。

启程当日,在金鹿号停泊的空港中,艾迪森找到娜可,将一份用阿尔比恩文字印刷的纸质文件交给了她:

“这是从阿塔米德前往距离星龙域最近的表里世界出入口的路径和方法。假如按照常规航线,你们需要在里世界重力圈内沿着地表航行,而这需要花费将近11个月的时间。”

“居然要那么久吗?”

“星龙域整体的位置是在不断变动着的,这也是你们外界的文明极少能够主动接触他们的原因。如果用我给你的路径,你们可以飞出里世界内地表的大气圈和重力场,走直线前往目的地,你们的船所经受的改装足以支持其在真空环境航行。这份资料里还包含有‘航行偏导仪’的特殊使用方法,它能保证你们的船不会受到里世界压缩恒星的辐射影响。”

“非常感谢您,总管先生。”

娜可诚挚地道谢道,对方只是摆摆手,说了一句颇为耐人寻味的话:

“我只是做了自己必须做的事,仅此而已。”

娜可貌似理解了什么,但却没有多问,只是再度道谢后回到了船上。

数小时后,金鹿号做好了起飞的准备。在两艘阿塔米德碟型战舰的护卫下,飞空舰腾空而起,舰影迅速消失在阿塔米德城的扭曲场之外。

目送着对方的离去,艾迪森微张着嘴,但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

“旅者再度启程。”

身后传来清亮的女声,杰西卡小姐侍立在那里,目光同样投向飞空舰离去的方向:

“假如那个少女诞生在Terran的全盛时期,一切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吗?”

“大概不会吧...但世界上可没有那种假如,她的诞生究竟隐藏着多少谜团...也就只有她自己才有机会发现了。”

二人转过身,向着阿塔米德寂静的街道走去,只留下一句诚意的祝福消散在空中:

“祝你前途光明,‘原初之奇想(Idea the Original)’的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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