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佩赫教授仍然在教室前方滔滔不绝地讲课，而9班的学生们则都将目光聚焦于他，有人不时地低头奋笔疾书。
而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座位，沃夜西则神情严肃地盯着黑板。
当然，此时他并非是在认真听课。
可恶，没想到我竟然会掉进这样的陷阱，实在是大意！
明明知道，抄袭那些来源不明的答案的风险极大，但还是没忍住……
说到底，风险远远大于成功的“可能性”。若是在平常，沃夜西的理智绝对不会允许他做出这样无谋的决策。
然而，沃夜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也被这所学院的环境所影响。尽管在这里还没待满一个礼拜，但他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名真正的学生。
尤其在经历了之前的一系列事件后，他深切感受到了周遭“学术至上”的氛围。
所以，他也开始在乎起了自己的学术水平，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宁愿冒那般风险也不愿交白卷。
……“你知道学术欺诈是绝对的禁忌吗？”……
皮欧侃主任的话语犹在耳边。
差一点，沃夜西的学生生涯就要被印上这么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好在，皮欧侃在听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念在对方动机不纯，而沃夜西作为新生难免糊涂，所以给了他一次机会。
沃夜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是战场相见，技不如人，哪怕被吊打我也认了；但是，这平日里无冤无仇的，结果却被人陷害，这可真是不能忍。
何况，少年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哑巴亏。
对了，那张嘲讽的纸条呢？这脸打得太响了，得赶紧销毁，不然岂不是给人看笑话？
沃夜西伸手从邻座的桌兜里摸出了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多了一行潦草的小字——
——脸疼嘛？＾.＾
“……”
特么的，后头还跟着个符号笑脸！
没有什么比这个笑脸更嘲讽了。
「噗哈哈哈哈哈！」沃夜西的耳边传来优尼薇尔那一连串的笑声，「小家伙，咱好像理解你们所谓的‘开心’是怎样的感觉了，哈哈哈哈哈！」
“你饼没了。”沃夜西阴沉沉地回应，然后果断切断了联系。
好家伙！赫丝奈是吧？沃夜西将纸条给捏成团，瞪了一眼邻座的桌子。
别给我逮着！
“森林同学。”沃夜西趁着唐佩赫转过身去写黑板的时候，悄悄地唤了一声前座的森林。
“咻！”
很快，一个纸团越过森林的肩膀，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沃夜西的桌子中央。
沃夜西有些不解，他打开了纸团，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老兄，真是奇了，你居然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讲话！
得了吧……沃夜西有些无语，便在纸团上写道——原来传纸条才是更高端的玩法吗？
很快，回复来了——棒，看来你已经完全融入我们班级了！
懒得吐槽了……沃夜西继续写道——赫丝奈，你认识这个人吗？
结果，这一次纸条传过去了，森林一直都没有回复。
沃夜西以为他也没辙。直到下课，当少年准备起身时，森林猛地站了起来，将凳子搬到他的桌边然后坐下，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干啥？”沃夜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老兄，你喜欢啥样的妹子我都可以给你介绍。”森林一本正经地说道，“但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打她的注意！”
“首先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象些什么，其次你说的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森林环顾了一下教室，然后道：“她，是全学院最最最出名的太妹！而且不仅是咱们学院，连外头都知道！”
“太妹？又是什么流行词么？”沃夜西问道。
“呃……不算流行了。。”森林见沃夜西似乎不太理解，便解释道：“意思就是不良少女！”
“噢，那我懂了。”沃夜西看了一眼邻座，“怪不得翘课呢。”
我靠，你个不良少女翘课就翘课呗，为啥还要跑回来给我整个陷阱让我踩？
“行吧。”沃夜西收起了书，“然而她无缘无故耍我，我得让她知道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嗨嗨嗨，老兄，算了。”森林又开始打起了圆场，“你这个算好的了。你知道，你这最后一排为啥都没人不？”
沃夜西扫视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最后一排，约莫十来个位置。
“多出一排座位呗，还能怎么的。”
“不，这一排，原本都是有学生的。”森林长叹一声，“结果，都是被她给整得无法忍受，以各种理由申请退学了……”
……
放学时分，学院的钟声悠悠扬扬地传出了大门，回响在东一区的上空。
踏着被落日染成橙红色的街道，沃夜西向住处走去。
依旧穿过那热闹的商业街区，他发现不少店面都忙着拆换装饰。
到了晚上，这里又将是另一番繁华景象。
少年在贩卖青豆饼的店铺前驻足。
曾经，上战场杀敌还得带一个口袋，用来装核；现在呢，扔两块铜板，买一袋青豆饼……
做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这心情却是一样的……郁闷。
说到底，都是为了那个瘟神。
尽管知道优尼薇尔不会因为吃了几块青豆饼就恢复力量从而解除附身，但如果她能因此安分一点，沃夜西觉得这样也好。
在找到重新恢复魂力的方法之前，他不希望优尼薇尔给他惹出什么乱子。
执剑者的出现，终究是一个巧合，或者说是无奈之举。当时，少年只是靠体内的灭世神续命而已。
下次，只用自己的力量。沃夜西暗暗下定决心。
嗯，下次一定。
沃夜西抱着纸袋子，缓步走在东三区的小巷道内。
巷道两侧房屋的间距真是小得可怜，置身其中，竟是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沃夜西抬头看了一眼。
似乎，东三区的夜晚来得要更快一些。
因为夕阳的余晖无法穿过层层叠叠的简陋房屋，大部分的道路早早得就被巨大的阴影所覆盖。
“啪！”
沃夜西踩到了一个水坑，溅起一片水花，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开始低头观察脚下。
路面的平整程度远远不及城市的中心圈，不少小坑里都积了水。
故而，当回到自己那间小平房门口的时候，沃夜西的裤脚已经不可避免地湿了一圈。
“哎，麻烦……”沃夜西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
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某处传来一阵异样的气息。
有人，就在背后，至于方位……
沃夜西不动声色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只青豆饼，张开嘴假装要吃，但他突然转过身，甩手将饼扔向了对侧房屋的二层露台。
在投掷的时候，沃夜西使用了魂力，所以这只青豆饼飞行的速度很快。根据他事先的判断，在这样一个距离内，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反应。
“啪！”
但是，事与愿违，青豆饼被一只手给稳稳接住。
沃夜西转过身，警惕地盯着那个站在露台边缘的人影。
这就说明，这个不是一般人。
“很好，看样子你还保有基本的警觉。”那人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沃夜西惊讶地发现，此人竟然是一位老者。那遍布腮帮的胡茬，还有眼角突显的皱纹……看这年龄，估摸着总得有六十多了。
若不是亲眼见识到这老人比小伙子还利索的身手，沃夜西一定会认为他就是某位时常在城市公园内晒太阳的慈祥老爷爷。
“你是谁？”沃夜西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无敌意，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人将青豆饼放进嘴里，啃了一口。
“嗯唔，伯加行省出产的青豆饼真是一绝。”
沃夜西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这个你总会知道的。”老人很快便吃掉了最后一口饼。
沃夜西并不会简简单单就相信他的话，冷笑一声：“你不说，我知道个鬼？”
“我做事有我的理由。就在刚才，我测试了你对周围环境的敏锐度。”陆维耶看了看两侧的房屋，“在狭窄且复杂的环境内，识别异常是一项不可或缺的本领。”
“什么？”沃夜西一愣。
“很多时候，有人要杀你，而且是不留痕迹地杀掉你……”陆维耶耸了耸肩，“极大概率会选择在相似的环境内，因为更隐蔽，更易得手，也更易脱身。”
这老人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沃夜西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叽里咕噜说这样一通话。
“我不觉得有人会没事找事来杀我。”少年说道。
“少天真了，小子。”老人竟是笑了，“你杀过那么多邪种，你以为他们不会来找你寻仇吗？”
沃夜西一惊。
“还有，你怎么确定……当年那些入侵悬桥堡的人，不会在发现有一个小屁孩儿被遗漏之后，又回过头来找你？”
此话一出，沃夜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悬桥堡……悬桥堡！？可恶，他怎么知道！？
沃夜西突然动了起来，右手张开，疾速袭向了老人的脖颈。
他感觉到鸡皮疙瘩遍布全身，眼前的老人让他感到一丝慌乱。所以，他要制住这个人，他要问出对方所知道的一切！
“动作太直，太容易被看穿了。”
老人轻轻松松地避了过去，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沃夜西的手腕，将少年的手臂给反锁在背后，并且将他整个人给牢牢地钳制住。
仅仅是这一次的交手，沃夜西便发觉自己错估了对方的实力——精确，利落，这绝不是野路子。
而且，刚刚的那些动作，是只有俢魂者才能够达到的水准。
该死，反关节技……沃夜西咬着牙，却无法挣脱。
若是强行挣脱的话，这手臂势必要脱臼，甚至对方稍一用力便能其折断。
“你这种直来直去大开大合的动作，简直是在告诉你的对手‘来吧我全是破绽’！”
老人啧了一声，然后一脚踢在沃夜西的屁股上，把他给踢得差点儿趴到地上去。
“得好好练。”
老人说完，便朝房门走去。
沃夜西揉着屁股，脸都黑得快失去五官了。
他终于感受到，考斯和古特当时被自己踹飞的屈辱与愤怒了，现在他非常能理解发飙的二位。
“吱嘎——”
这会儿，老人居然已经推开了房门，自说自话地走进了屋子。
“哈！？”沃夜西大惊，他赶忙确认钥匙还在自己的口袋里，不由喊道：“这门……你是怎么打开的？”
“这锁不难开。”老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在你来之前，我一个人待着无聊，就试着撬了一下。”
“……”沃夜西半张着嘴，不知说些什么。
屋内，老人已经于那破木桌边落座。
“还愣着做什么？青豆饼都快凉了，赶紧吃啊。”他向着站在屋外，头脑一片混沌的少年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