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墨家真是不开化。”唐寒月撇嘴道：“为什么还那么古板。”

唐寒月从地面捡起一块小石子，转头一丢，在旁边的美池之上打了个水漂。

“你要知道，你是墨家为数不多，浪迹天涯的弟子，若是按照你这种收徒方式，也收不到几个，最好是找出生不明的孤儿。”

这样你们墨家的名号不就继承了吗？

唐寒月认真道：“这个世道，孤儿太多，所以说赶紧找个孩子，继承你们手艺，发扬光大，等待重铸荣光。”

不得不说，就以唐寒月的主观印象，江湖，向来都是残酷的。

就连她一个安静生活在小镇的孩子，可以在十岁的时候失去双亲，天命难违，你唐寒月只能接受。

不过，可知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婴儿？

他们可能出生就没父母照顾。

江湖侠客，多由孤儿孕育而生，因为他们从小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劳苦。

找个没名没姓的孩子，成为你墨染的徒弟，然后套一个墨家姓名。

大功告成。

秦格听闻有理，轻声道：“感谢师姐解惑，所以，哪里捡孩子？”

唐寒月一个踉跄，愠怒道：“问我作甚？就以你这个年纪养活自己都成千古难题，别说加上一个孩子，然后好在黄泉路有伴？”

唐寒月平复语气，“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想那么多深明大义的，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比如说什么墨家掌教。”

“无名小卒可以心怀鸿鹄之志。”唐寒月笑道：“所以还得一步看一步来，脚踏实地，你也可以成为墨家的骄傲。”

唐寒月纵使胸脯宛如搓衣板，却志向远大，也很想帮助与自己背景相似的墨染，在这江湖，善缘总比孽缘更好。

墨染一顿，没说什么，没想到自身的底细，都给师姐猜了出来。

如果没有那一桩墨家内乱，或许他墨染，就可顺理成章地继承掌教之位，还轮得到来到天宫门请求庇护？

“不多说了。”唐寒月对秦格说道：“你在此原地学习如何运气，我去江宁城的集市里面找点东西，助你早日踏入武道的开始。”

秦格睁眼点了点头，起身，捧着秘籍，他兴高采烈地跑回卧室。

墨染对唐寒月说道：“我看他确实是个武道胚子。”

“此话怎讲？”

“刚才我察觉到体内真气的流动。”

唐寒月有点懵，“什么？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师姐，你不是武道第三境心门境吗？”

“还真不是。”唐寒月深叹道：“能击败你，多少沾了点练气士的光，仅是剑气，拳头是货真价实的第二境。”

墨染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师姐若是踏入心门境，就可以感受到他人真气流动。”

墨染指着房间的位置，“秦格体内的真气流动，已经初见异端。”

唐寒月点头说道：“那也是一件好事，等下，心门境还有什么特点。”

“真气的效果可能会改变。”

墨染无奈道：“因人而异，我也不太清楚，但战力的提升是注定的，不过以师姐你打的体魂境的底子，想要跻身心门境只要一个念头。”

唐寒月心领神会，“我还是继续打底，只是踏入第二境没多久，急于破镜的话，适得其反。”

这就像打地基。

一层楼的高度，取决地基的厚重程度。

墨染忽然感觉唐寒月的觉悟很高，对自己的要求，十分苛刻。

那句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大话，不是随口一说，早有打算。

墨染这一刻对唐寒月心生敬意，也同样察觉到为何自身武道的缺陷。

唐寒月那一拳的分量，那是持之以恒的修炼，第二境的拳头，足以达到第三境的威力，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寒月说道：“别杵在那边吃水果，我们到集市里面买点别的。”

她取出腰间的钱包，笑道：“有的是钱，师姐有钱请你到处吃饭。”

这种在华国浪迹天涯的少年郎，不曾饭饱，唐寒月不用想也知道。

墨染陪笑，“师姐，我杀过人，我有的是钱，不用你破费。”

唐寒月一愣，说道：“没事，走吧，还要给秦格买个木桩。”

墨染并不熟悉江宁城的环境，跟在唐寒月的身后，四处遥望风景，街道和江河尽收眼底。

两人来到一处美食街，唐寒月从小贩手中买了两根火红的糖葫芦，外层的糖衣锃亮，令人胃口大开。

唐寒月突然一手肘撞墨染的腰部，伸出握紧一根糖葫芦的右手，嘴角一撇。

墨染迫于无奈，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美味。

唐寒月还去专门出售武夫所需物品的店铺，买了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木桩。

秦格比较矮小，也就到唐寒月的腰部。

唐寒月一触碰木桩的瞬间，顿时原地消失，被收入春翠观之中。

她望向惊讶的墨染和店铺老板，尴尬一笑，付了钱，拉着墨染的手，匆忙离开，小跑来到江畔的柳树旁，坐着休息。

墨染双手比划，感叹道：“那么大的东西，就给你变没了？”

唐寒月尬笑，“这是我法器的功效，将物品存放在一种空间。”

墨染难以置信地看向唐寒月。

从古至今，练气士的法器千奇百怪，有一部分乃是墨家制作，不过可以将物品收入空间的法器，墨染这个即将成为墨家掌教的人，压根闻所未闻，一无所知。

他胆敢猜测，制造春翠剑的匠师，绝非普通练气士，有可能绝迹的练气境修士，或者是更高境界，那种通天大能。

唐寒月和墨染对世界的探索，仅是局限华国。

大千世界，到底有什么，墨染也会心生兴趣和敬畏。

墨染倒是很想研究春翠剑一番。

墨染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种东西，真是你先生托付给你的？”

唐寒月说道：“确实是，不过先生也是经他人之手，我也不知道。”

这不禁唐寒月仔细思考，那夜刘先生的话。

一根木簪独坐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此事必有蹊跷。

唐寒月会借助青翠剑的力量，尝试找到桎梏，实现跟他人的诺言。

“我以后会弄清是谁的法器。”唐寒月说道：“当前没有任何头绪，先做好自己先，若是时机一到，我们自会知道。”

唐寒月有种感觉，握紧玉簪的时候，好似可以感应天边流淌的灵气，不知距离多远，其中有一感应，算是很强烈。

方向的话，圣京那处。

“想的挺好。”墨染无语道：“这种法器，能碰到其一就算天大的福分，等待时机，那个匠师估计也不会出世。”

唐寒月只好将青翠剑的感应能力，告知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年郎。

“感知？”墨染神色复杂，轻声道：“能感受到几个相连的法器？”

唐寒月耸了耸肩，无奈道：“姑且只有一个，就在圣京的方向，我也无法确定彻底方位，十二月的时候，不是要招生大会吗？那时再去探个究竟。”

唐寒月很是自信，能够掌握此等机缘，她也要敢于尝试，再说，柳大人乃是京官，到时候抱大腿便是。

李掌柜的去处，听他说，想要去大城市开药铺，这圣京和江宁城乃是唯二选择。

今天买东西的途中，时常会观察四周，却仍旧找不到药铺，匾额也没有李姓，李掌柜八九不离十先行一去圣京开店，就等自己和陈宇的来访。

挺好。

李掌柜高深莫测，比这柳大人还靠谱，也毕竟是认识许久的亲朋好友。

“还一探究竟？”墨染无语道：“就等你完成悬赏，我跟你回去天宫门，若是不肯收留，别说十二月的招生大会，这些天就要苦死，还要被其他江湖客追杀，到了十二月，你想要收尸不成？”

这句话同样是说给自己听的。

……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即便老车夫和唐寒月苦口婆心地劝导，墨染内心受过一段时间的犹豫，不过唐寒月待自己这么好，先是没有敌意，再是请他吃糖葫芦。

难道还不能说明，唐寒月对墨染的善心吗？

梦寐以求的家，或者就在眼前……起码也要找个地方安顿。

唐寒月不久前说过，天宫门全体上下，不一定会对你这个墨家弟子保持善意。

但她却说，会替他抗住流言蜚语，有困难就来找师姐。

这一点就足够了。

墨染动摇的心，心情异常平静，他断然道：“没有太多选择，我想好了，就天宫门吧。”

唐寒月意味深长地一笑而过。

她也只能想到，墨染会做出这种选择，他也没得选。

唐寒月是一个不会做人的混蛋。

她先会在脸上表现一张面具，来体现她的善心，就靠这一点，从而利用了墨染的心态变化。

墨染一猜就知道，那种四处逃亡的孩子，眼中的江湖客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正好。

我唐寒月可以扮演你渴望中的样子，一个善良的知心姐姐。

唐寒月的本意自然是收拢墨染。

他是墨家子弟，擅长机关，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珍惜。

有墨染加入天宫门，无疑是振兴天宫门的一步。

其中也有唐寒月的私心，报答余宗师和陆北玄，做分量之事。

同样唐寒月也是一个会做人的家伙。

如果墨染真心加入，那她唐寒月也会兑现承诺，为他遮风挡雨。

唐寒月哑然失笑，“那么匆忙，才几个时辰，你喝多了？”

墨染神情羞赧，“我已经想好了，我真的想要加入天宫门。”

唐寒月听闻也不嬉笑，却起身一拍少年的肩膀，轻叹一口气。

“你这副模样跟刚才的秦格很像”唐寒月微笑道：“真的想好了吗？”

墨染沉重地点了两下头。

那好。

挺有觉悟。

“我知道你的选择了。”唐寒月撇开话题，“别说这个归属问题，来聊一点开心的，或者带你玩一玩。”

恍惚之际，身后一巴掌拍在少年的肩上，她回眸一看，竟是师娘林春燕。

唐寒月笑道：“师娘好。”

墨染一怔，望向身穿紫衣的妇女，感觉也有二十好几。

她竟然是师娘。

“哎呀，那个小月，你师父又回来了吗？”林春燕急忙问道。

“刚才我跟他在山脚见了一面，拿着悬赏就坐马车来到江宁城，教秦府的儿子如何练武。”

唐寒月缓缓说道：“我估计师父躺在床上，睡得挺好。”

林春燕神色焦急，埋怨道：“真是提了裤子不认人！”

林春燕双手环胸，嘟着嘴，脸色羞红，感觉也不很生气。

唐寒月一听，自然联想到男女之事，等下，师父不是亲口说要成婚以后吗？

这陆北玄也是双标。

果然男人总是潇洒自如的。

唐寒月知道师父的为人，双标的话，还行的说，人品说得过去，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师娘的屁事。

花天酒地。

沾花惹草。

他一个不碰。

唐寒月说道：“怎么一回事？”

林春燕不满道：“就是本来送点心给他，谁知道一去接任务，回来林府，一直在笑，赶紧叫了马车就走，点心也没拿。”

林春燕看向一脸茫然的唐寒月，“我看小月来了，还以为他也回来，结果你就是接那个悬赏的人。”

唐寒月捋一捋来龙去脉，原来如此，师父急着回来就是为了迫害自家的徒弟，好家伙，这人什么心态？

这给唐寒月恶心坏了。

“哎，小月，这个孩子是谁？”林春燕指向身边嗷嗷待哺的墨染。

墨染抬头一看林春燕，

“他叫墨染，是我代师收徒，收来小师弟，我回去会给师父报备一下的。”唐寒月说道：“其实也是一个武道天才。”

林春燕说道：“师娘我可不在意武道什么的，是个男弟子我就高兴。”

她一捏唐寒月的脸蛋，微笑道：“小月，不要跟师娘抢陆北玄……师娘知道你也是不错的美人胚子，你必须做好身为徒弟的本分。”

唐寒月等着林春燕放手，然后无奈道：“难怪师父说你是醋坛子。”

“还有，师娘你说错了，我不是什么美人胚子。”

林春燕笑道：“在我眼中便是，如果装扮一番，应该宛如天仙。”

唐寒月很是无语。

“什么胭脂粉对我都毫无意义，抹在脸上，也不能让拳头多几分力道，更不能让我的剑锋利几分。”

“如果美丽是标准，那这天下就不缺少绝世高手了。”

唐寒月依旧保持前世的诸多特点，能让她感到兴趣的男人，实在太少。

陆北玄这种属实差点意思，还不如刘先生和李掌柜。

至于美不美，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再说了，长得美不是件好事。

唐寒月想要的东西，不是美貌，而是如何出拳，如何递剑。

林春燕饶有兴趣，苦笑道：“你还真是武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