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形头颅的活尸人，长长的尾巴甩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左臂早已失去直觉，凭着本能挥动软剑。
我一直认为冷兵器体现不出科技的发展，所以一度很排斥软剑。可是典机却告诉我，武器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武器受限的情况下，才能发出人的主观能动性。
我明白，所以从他手中学来的剑术能让我像切菜一样切开活尸人的头颅。随后我又讨厌上了切开肉体时，逝去的生命给我带来的无止尽的愧疚。
“噗呲！”
三角形的头颅被我从中间切成两个三角形。里面的内容物也掉了出来。白色灰色红色混在一起，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也曾经是人，有的甚至在几个小时之前还是人。
我：“你说公司利用了活尸人，你这样的行为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将一般人变成活尸人的你，有什么权利指责别人！”
陈瑶：“闭嘴！”
陈瑶的表情难以想象的难看，她的眼眶发黑，眼球充血，说完两个字，她咬紧牙关，甚至从唇边流出了血！
陈瑶：“我亲眼看到了。爸爸被他们关进了笼子里。他的身姿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已经完全兽化，头颅肿大，鼻子突出胀大甚至和嘴连到一起，脸上长出了根根鬃毛，遮掩住了本来的相貌，下巴上长出一个肿块，将整个脸都拉长了，耳朵被挤到了头上。如果不是和我朝夕相处的爸爸，我根本认不出他的样子。”
我见过不少完全兽化的活尸人，如果说一定要总结有什么共同点，就是他们变得不再具有人的外形和习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再是人了。
我简直能够想象陈瑶看到父亲变成这种模样时的愤怒。如果他们如此对待学姐，我也感觉无法原谅。可一般人是无辜的！
我：“你难道没有想过通过别的方式解决问题吗？如果能够找到信任的人商量的话……”
陈瑶：“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如果我这么做，早就死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我亲眼看见他们将爸爸关进了通电的笼子。他已经失去理智了，一次次的碰到笼子边缘，已经变成爪子的手脚被烫焦，被烫黑。他曾经瘦弱到能看到肋骨的身体，被燎掉了一块块，甚至能看到皮肉。他们电击他，捶打他，给他吃药，抽他的血。爸爸发出的叫喊现在还在我耳朵里，一声声嚎叫！但是我听明白了，他是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陈瑶用指甲去挠自己的脸，蔻丹的颜色，和她抓下血痕留下的红色混在一起，就像血把指甲也染红了。她的手没有动，还是拼命的抱住脸，喉咙里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吼叫。
“好痛苦……好想去死……”
她的声音再次直接传达到我的心里。
凄惨、可怜。仿佛有人一次次的将她的头按进水里，她挣脱不了，只能发出绝望的呼喊。
她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吗？一直把自己逼到这种田地？
我也很难过，为她变成非人的姿态而感到难过。可她并不打算停住，还是不停地指责我们，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证明她是对的。
陈瑶：“你以为你是在做好事情吗？你是为虎作伥，拆散别人的家庭，让人妻离子散，还要冠上大义的名义，真是太过分了！”
单方面的指责我、针对我、打压我。她已经占尽了道德的优势，还操纵活尸人将我的能力碾压。可她还是不知足。不能干脆的杀了我，也不能放了我。要竭力折磨我才能让她心安。
躁动的活尸人不停地攻击我，他们的动作更快了，尖利的牙齿咬断了我的左手腕。
糟糕！我感受不到小喵的手了！
明明说过不会再次放开，可我却感觉她的身体再次远离了我……
小喵：“学长……”
我往后看了一眼，小喵的身体被活尸人的尾巴环绕。脖子上胳膊上腰上腿上。她是活尸人，不会被活尸人同类攻击。可是却会被他们拉走。
活尸人一直没有攻击我的后背，难道不是因为小喵挡在我的身后吗？她用气息覆盖住我，保护了我。
就算只为了小喵，我也要努力一回。
我将我的胳膊向她怀里一推。
我：“别松开我！”
小喵：“嗯！”
小喵抓住我的胳膊，我们的身体非常贴近，就算有无数的活尸人试图将我们分离，我们也没有放手过。
我的右手仍旧在挥动，就算我们看清它们攻击我的方向，但活尸人的数量太多了，小喵又被活尸人缠上了身体，根本躲也躲不开。
我不知道我砍碎了多少头颅，我眼前的地板已经彻底被染红了。我无法往前移动，因为我会踩到他们的头颅。
陈瑶冷冷的看着我。她的情绪平复了一点，好像是在等待，等待我力竭而死。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活尸人，只能重复机械性的挥动。
他们虽然失去了人的智慧，但在战斗过程中，逐渐学会了我的战斗模式。在冲向我手臂的同时，同时攻击我膝盖。
嗞！膝盖失去直觉的同时，我的头向前倒去，同时失去的是我左手的感觉。
膝盖好痛！左手好痛！右胳膊也很痛！眼前发黑！肺部呼吸一下都好痛！
我想站起，可我没有移动，我拼尽全力也只让自己的脸转动了半分，我看到的场景是小喵的身体被活尸人的身体淹没！
我：“离她远一点！”
我的声音是这么嘶哑的吗？
还没等我得出答案，一阵猛烈的咳嗽就将我的思路打断。顺着咳嗽，我喷出了血，足有一米长。我还不知道咳嗽能带出这么多血。可我没时间思考，而是顺着血迹的方向移动，想要更靠近小喵一点。
拜托了！她绝对不要有事。
刚才还在攻击我的活尸人安静了，整个楼层只能听见高跟鞋靠近的声音。她走得不紧不慢，可也比我移动的快得多。
声音在我的耳边停下，她在俯瞰我。
陈瑶：“我真的讨厌你这种人。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是在替天行道。可是却完全没考虑过给人带来的痛苦！”
她一脚踩在我的头上，声音里全是厌恶。
据说被高跟鞋踩到比被大象踩到还要痛。因为高跟鞋的鞋跟很细，压强很大。更何况她的鞋跟是踩到我的脸上。
我脸上的肉一定已经彻底扭曲了，否则在我移动的过程了，视野怎么也变小了？我只能看到小喵在层层活尸人中，露出的一小截上衣。黑色的正装真的不适合她。
她还是穿有着粉丝帽子的卡通卫衣，不到膝盖的短裙好看。
我想我快要死了，否则怎么在如此紧张，只能凭着本能靠近的情况下，不断的想到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脸上的疼痛让我清醒，陈瑶更用力了，高跟鞋跟刺进了我的肉里。
陈瑶：“你有罪。你犯了不思考的罪过。你身为完成转变的猎尸者，本应对公司的真正目的好奇。但是你没有，你只是一味的接受，现在的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她揭开了我的遮羞布。我无法以懦弱做借口，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知。
我有很多的罪过，今天加上了无知之罪。我确实提出过疑问，可典机只用一句保密就将我搪塞。是我真的相信他吗？恐怕是我懒得思考，我根本不想探求事件背后的真理，只是想让别人给予我一个行动下去的动机。哪怕根本是错的。
陈瑶：“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当时救我的猎尸者名叫典机，就是深受公司器重的朝夕事务所的的老板。也是你的上司。”
我知道谁是典机，我也被他拯救我。长长刘海下挡住的眼睛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模样？
陈瑶：“他利用了我，现在也利用了你！你还打算为他卖命吗？”
卖命？呵呵。这真是最有趣的话，我早就该死了，苟延残喘到现在绝不是什么值得向人夸耀的事。
我拼尽最后的一丝气力说道：“我从来不是为了他才做猎尸者。我曾经有一个喜欢的人，她是最好的，比任何人都要好。只是看着她，我都能感受到希望。可她死了，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能够跟她道歉，可是她却想杀了我，甚至亲手捏碎了我的胳膊。”
那不是我的学姐，只是不甘逝去的亡灵。她空有学姐的外形，却没有学姐的内心。学姐曾经为了救我，而自己死去。
我并不是惧怕被学姐转化成活尸人。我只能不能接受她成为活尸人的样子。
如果她以活尸人的形态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忘记学姐本来的形态，而记住她变坏的样子。
我：“我得到了她，又失去了她。而她之所以变成那副模样，是因为喜欢着我，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我也同样喜欢学姐，越是喜欢她我越是感觉愧疚。甚至痛苦的想要死去。这种痛苦难道要让别人再一次经历吗？”
我不能再让别人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我要让他们记得所爱之人最好的模样。
“真的是很好的理想。”
陈瑶抬起脚，高跟鞋离开我的脸。
我的嘴里一股腥甜，血液的味道在嘴里彻底蔓延。
她好像接受了我说的话，既没有再次踩我，也没有让活尸人攻击我。
我继续往小喵的方向移动，就算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不能放弃。小喵还没有转化任何人，即使变成了活尸人，她也是食物链底层，我必须救她……
“光有理想是没用的。反倒因为又理想，在本来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知道回头，简直可笑至极！”
陈瑶的声音还在我的身后，她笑了，声音很轻很轻，可却让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我的本能让我由衷的感到恐惧。
陈瑶：“就由我来帮助你，将你的理想撕碎。”
我的眼睛看着小喵，所以我只能用耳朵听。
吊顶上掉下来一块天花板，更多的活尸人出现了，他们长大了嘴，准备将我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