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

电弧划过空气撕出声响。

斯戴奥停止了行动,悬停在手中的影球也开始无法再继续维持现形,漫天排布的铁杵渐渐成为虚影。

是触电限制了斯戴奥吗?

可是哪里来的电呢 ?

顺着斯戴奥的脚下望去,我看到了,浸在水滩中熠熠闪光的一根细影。

——绳子?

不,那显然是「幸运之尾」才能散发出来的光辉。

是落到斯戴奥脚边的「幸运之尾」,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自行幻化成了一根细长的刺鞭,从水中的一端,悄悄触及墙壁。

而碎裂墙壁的内侧,正是从轿顶机房裸露出来的变压器。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意图吗?”

动作受限的斯戴奥艰难转过身,全身都僵化使得他面露难色。

——是「幸运之尾」作为导线连接在了变压器上,使得高压电漏出,影响到了斯戴奥。

换而言之,承载着我求生祈愿的「幸运之尾」,现在正以另一种方式帮助我实现愿望。

不清楚各中缘由,但有一点毫无疑问——

现在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为了「活下去」,就要现在就行动。

伏倒在地的时间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让我的身体重新能够回应「Rising-up」的呼唤。

启动失去已然失去的双腿,奔向「幸运之尾」的所在。

避开带电的水滩,当我靠近了「幸运之尾」后,它仿佛为了迎接我似的,又恢复了原本初始的模样。

水滩上跃动的闪电随之停止,抢在斯戴奥从电击的僵直中恢复过来前,我重新将「幸运之尾」掌握于手中。

同时,我也把自己推到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恢复行动的斯戴奥与我只有交臂之距。

铁质化的重拳以我难以防范的速度直接袭来,如果不是避战的直觉告诉自己要马上躲开,我肯定就已经被打碎了脑袋。

不过就算是闪避,也只是勉强避开了要害,重拳还是闷声一撞轰击在了我的肩膀。

「吱啦」的碎裂声从肩胛骨传出,我却完全没有感知到疼痛。

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心底的勇气从未像现在这样高涨。

「幸运之尾」再一次为我争取到机会。

不能再错过。

“「Rising-up」!”

界限的枷锁不断突破,虹贯身心的力量反倒让我更加地清醒与冷静。

在我的眼中,斯戴奥已没有最初见领教时的迅捷,只要专注于应对他的进攻,我就能看清他的动作。

直击我侧肩的铁拳没有收回,斯戴奥借此机会,就势从手腕中弹出腕刃。

钢刀划草一横,脸上流出的血滴从侧面飞入我的视野。

退后,我能做的只有不断退后不断规避斯戴奥的进攻,以「幸运之尾」招架他同时,伺机反攻。

「幸运之尾」的攻击距离有限,无论是炔刃、光切还是链锯和重锤,都只能贴近他才有出手的机会。

可是面对着绞肉机一样的腕刃还有斯戴奥攻无不破的铁质化重拳,近身反倒成为了对方进攻的机会。

近身搏斗,再怎么突破极限,也无法战胜斯戴奥。

那么稍微拉开距离,又不至于让斯戴奥有释放铁杵的空间呢?

需要中程的攻击手段。

以缨枪对短刀,干戈对长剑,胜在一寸长的攻击手段。

哪里会恰好有这样的手段?

灵光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仿佛与我心灵相通,「幸运之尾」达成的一切皆如我所愿。

把抵挡钢刀的幸运之尾从斯戴奥狂劈乱砍的风暴中抽出,以后跳退至腕刃触及不到的距离。

摆动手中的「幸运之尾」,弥留的光痕在空中延伸,一条透亮细长的明带挥舞而出。

是「幸运之尾」先前所化作的铁刺鞭的模样,现在在我手中时,成了一条通体明亮的拂袖云带。

——以九节明亮,惩十恶狂徒。

「幸运之尾」所幻化出来的形态,都是我从未使用过的武器种类,然而只需要依照本能使用,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

九节明亮从我的手中扬长指出,刺向斯戴奥。

与钢刀相撞的瞬间,明带化直为曲,以揉克刚,绕锁住腕刃的同时,也限制了斯戴奥的手臂行动。

即使是铁质化的身躯,也无法轻易地从九节明亮的束缚中挣脱。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凭这些小把戏......你根本没有拉动钢铁的力量,不如说你这是自投罗网。”

斯戴奥并没有甩开九节明亮的打算,他反而一把握住九节明亮的一端,随即一股强大的蛮力通过九节明亮传递过来。

知道我不可能放开幸运之尾,他是想要借此像是拔河一样把我拉过去。

然而我和「幸运之尾」不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幸运之尾」握柄的一端激发出迸射的闪光,蓝青色的火花顺延九节明亮直通末端。

「嗡——」

电击声嘹亮响起,在空气中溢出流星般的电弧。

也许是刚刚与变压器的接触让「幸运之尾」储存了电能,九节明亮一口气释放出的高压电的冲击对斯戴奥铁质化的身躯产生了作用,他的行动果然受到了限制。

“不得不承认,你有出色的洞察力,电击确实对我有效果。但是同样的招数,有一有二,不会再三。”

可是行动受限,并不等于失去行动能力。

斯戴奥垂手,掌心朝地。

扛着九节明亮不断加压的电击,强烈的震动摇晃着天台上的一切。

那是斯戴奥的力量吗?

他抬头望向我,那是猎人目视猎物时的尖锐眼神。

在他眼里,我已然不是「无关者」,而是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猎物」。

“「炼钢·铁质化」。”

随着冷然念出的意能力唱名,斯戴奥手心对下,地面的一点波澜溅起。

震起的地块环环相套,波动所及,爆裂出的尘埃都成为铁屑。

以斯戴奥的身体为中心的最强一次铁质化波动卷地而来。

带着毁灭楼顶平台上一切肉眼可见之物的恐怖意能,无差别打击。

无法逃离。

我所能做的,就只有不断以「幸运之尾」的九节明亮,释放电击。

直至储藏的电能全部耗尽——

嗡鸣电流声,骤然停下。

波动的铁浪,近在眼前。

翻涌的气浪裹挟冰冷的钢铁气息把我击倒在地。

喉咙里品味到的,全然分不清是铁锈还是血腥的气味。

死亡走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本应该再前进一步夺走我的生命。

但是,铁质化的波动停下了。

钢铁的波浪在我面前掀起,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的刹住。

什么情况?

是濒死前超乎肉体之外感受到的静止吗?

还是说......命运站在了我这个倒霉蛋的一边?

铁质的波浪并不为我的意志所动,它忽视了我的疑惑再次震动起来。

但是行进方向,却是像被人按了倒放键一样,反向被推动。

就像是要朝着波动扩散逆向,归于一个中心。

——斯戴奥。

铺天盖地的铁器像是自发的抖动起来,朝着给它们施加了铁质化的始作俑者聚集。

并不是收纳归于一处,而是报复性地,泄愤一样地向他快速贴近。

铁质化影响地块后化作的铁皮、碎砖变成的铁锭、就连原本就是铁质物体的水塔架子,都疯狂地砸向了斯戴奥。

并不是斯戴奥的本意,因为早在在铁质化波动忽然失控的时候,他难堪的脸色就标志着后面发生的一切全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场所有的铁质物体,万众归一,如同要为他送葬一般向他挤压。

飞去的铁块,斯戴奥腕刃劈开,一分为二,变成两块铁块后,仍然朝着斯戴奥的身体贴近。

数不清的铁物,就算是被拆成了屑末,斯戴奥也无法阻止它们涌向自己。

一场以铁作土的活葬。

不,与其说是填以钢铁活埋,其实铁物自发的冲向斯戴奥,更像是被「吸引」。

是的,被磁铁所吸引。

如同被本身被高压电流接触过的导铁会磁化,斯戴奥铁质化的身体,就像是带着无比纯粹的磁力,以至于在场所有铁物都被作为「磁体」的斯戴奥所吸引。

「铛——铛——铛——铛——铛——铛——」

不同响度、不同声调的钢铁音色,此起彼伏。

从最初的一块块清晰明辨,到混杂不清接连不断的鸣响,最终全场的钢铁,合奏成一场葬仪的肃乐。

楼顶的平台中央,一座铁丘悚然立起,仿佛是为被活埋在内的斯戴奥而铲上的坟包。

「结束了?」

即使眼前持续数秒万物一向的钢铁风暴场景令我无比震撼,但是我仍然不敢放下高悬的心。

越是安静,我就越是能听到自己身体里心脏的跳动与紊乱的呼吸声。

直觉告诉我,不会就这么结束。

因为斯戴奥的身体有铁质化的强化,即使遭受重压,也不会轻易丧命才对。

不过他如果一时无法挣脱压身的铁山,让我们趁此机会得以逃离的话,确实可以称之为「结束」。

所以——

我无瑕再顾及斯戴奥,立马转头奔向琴凉月的身边。

“快,趁着他没办法行动,我带你走。”

“可是你的身体......”

顺着琴凉月的眼神,我才注意到,此时我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不带伤痕的地方,不是青紫红肿的关节就是正汩汩流血的粗长刀疤。

“我现在还能动,那就是没事,而且也不疼。来,我背你,一切都等到离开再说。”

对噙着泪水的琴凉月说完,还没等我的话音落下,钢铁的拖动声便狠狠揪了一把我的神经。

「什么?!」

下意识地朝铁山的方向看去,只见声源处,斯戴奥破铁而出。

这一刻,赏金猎人无比厚重的喘息,似乎能令月夜下所有生为猎物的命运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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