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愈演愈烈,喧嚣使得大厅里的其他宾客都朝着这边投来了目光。
“那就是美帝奇家的孩子吗?”
“是呀,他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他的母亲还是上一任的圣女阁下,甚至还和恶魔通奸。”
“埃尔克,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知道你在扰乱秩序吗?”
“代理教皇阁下,请原谅我,我很快就会解决这一切,而且刚才发生的意外,其实并不是偶然,我我有理由怀疑和他也有关系。”
议论纷纷,以及朝着他投来的混杂着各种感情的视线,都仿佛利刃一般朝着他刺来,即便再加上一拥而上的骑士团,对于这一切,莲也只是深深地叹息,然后闭上了双眼,他从来就不会放弃辩解的机会,只是对方往往都不会听进去。
(我果然还是擅长用非言语的方式解决问题。)
首先,要用最快的方法带着姐姐走出这里;其次,不能吓到姐姐。
他的手搭在了燕尾服的上衣口袋,摩挲着自己的伙伴,凉凉的,稍微不注意就会划破肌肤,它有些日子没见过血了,眼下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机会,太久没有平常过鲜血的兵器,会变得迟钝的。
“我劝你放弃抵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做什么吗!你只需要被我们看管直到今天结束!主是无私的,愿意公平对待每一个人,你只是破坏了此处的秩序,还并未造成实际伤亡,只要你肯认罪,并向博尔莱特公爵大人一家好好赔罪,就算是【罪人】也会得到救赎。”狄特里希缓缓地在胸前画出十字,然后依旧紧紧地望着少年。
对此,莲只用动作表示了他的回复,他并未松开姐姐的手掌一毫。
“小莲...”埃莉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莲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相信自己,于是埃莉诺也攥紧了弟弟的手掌。
正当剑拔弩张之时——
“莲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个声音让莲滞了一下。
一个高大却又有些肥胖的身影挡在他们中央,他胸口那个熟悉的剑与蔷薇的徽记让人记忆犹新,就在早上的时候,莲才去过他家里寻找过自己那许久没见过的妹妹。
自己的女儿不见了,他本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待在美帝奇宅邸里的那张沙发上,不安分地抖动脸上的肥肉,把今晚的美第奇家弄得鸡飞狗跳,可是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他却像是个真正的绅士一样不温不燥。
其实也早该想到的,美帝奇家虽然已经没落,但是论影响力,恐怕也还是能压倒一批小家族的,不可能拿不到今晚的邀请函。
, “...大伯?”
“埃尔克家的小子,我家孩子太久没见到埃莉诺殿下了,有些激动了...可以的话,还请不要在意他的失礼行为。”看得出来,伯父好像很卖力地在扮演一个调和者的形象,不过他湿透了的后脖子上的汗水倒是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出现在众人面前,制止了这场争斗的,是美帝奇现任家主,莲的大伯——马尔杜克·美帝奇。
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你的形象啊,大伯....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帮自己,他本可以在那帮看客里装作不认识自己,即便莲被人认出来和美帝奇家有关系,他也大可以不认莲这个血缘上根本不输于美帝奇家的弃子。
“您是...?”狄特里希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胖子,显然,对于有些年轻的骑士团长来说,不认识一个有些没落的家族族长好像确实也无可厚非。
“在下是美帝奇家的家主。”马尔杜克脸上的横肉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但是他还是皮笑肉不笑一般地彬彬有礼道,“没记错的话,狄特里希小子,你父亲是叫托雷斯吧....在升上大骑士之前,那老东西曾经和我是老相识...”
当某位士兵在狄特里希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莲观察到他的脸色经历了某种奇怪的变化,然后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最后莲不得不放弃了跟姐姐独处的想法,狄特里希答应他在宴会结束之后他们不会再干涉圣女大人的自由,虽然莲想过这或许是罗格里德生前的示意,但也终归只是猜测,于是这场本来就很无厘头的闹剧就这么滑稽地落下了帷幕。
原来美帝奇家的名头还是能发挥上用场啊...
“看什么看!好好给我站岗!”像是注意到了部下们朝这边投来的眼神,狄特里希迅速扭过头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于是部下们立刻在一瞬间完成了挺胸抬头的姿态。
那之后大厅恢复了喧嚣,虽然代理教皇仍旧在讲话,不过好像没有人听得进去了,洛赛特也只是简单地讲了几句话,就去跟博尔莱特夫妇一起谈话了,姐姐被迫待在了骑士团的身边,作为圣女,她也不得不去参加庆祝的礼节。
莲望着洛赛特的背影,冰冷的眼眸当中微微闪着寒光。
直到一只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莲这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这是我要说的话,嘛,不过想想也知道是圣女大人把你弄过来的,毕竟翡冷翠谁都知道圣女大人有一个最宠爱的弟弟。”马尔杜克抓起了一杯酒,一口饮下,“看你这幅模样,看来最大的麻烦已经过去了。”
“...希尔怎么样了?”
马尔杜克怔了好几秒,然后用着大手抓了抓莲的头发,从他的力度当中,莲倒是没有感觉到恶意。
“我还在想怎么跟你开口,你倒是自己先跟我坦白了,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可能会牵扯到很多人。”其实莲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对方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针对他,更像是要布一个很大的局。
“那希尔还能回来么!” 似乎是对他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马尔杜克有些着急了。
“...她一定会好好的,因为那个人,对希尔也是疼爱地不得了。”
“你这不是很清楚他要干什么了吗!”马尔杜克看着小家伙,皱了皱眉头,“还是说,其实你也参与了这起乱七八糟的事件!你们有什么目的?是为了钱?还是要向美帝奇家复仇?”
“...我不知道。”
莲说的是实话,他除了有一个猜测,什么都不清楚了。
“你!”这时候马尔杜克举起了拳头,似乎是想要朝着少年的头砸下去,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为什么不打我?”
“呵,其实最开始在那边看到你的时候,我的确气得要疯了,希尔还下落不明的时候,你居然在那里跟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小姐跳舞,你知道希尔被你那个混账父亲抓走的时候,喊的是谁的名字吗!是你!是你这个美帝奇家的累赘!”马尔杜克越说越激动,压低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果然是那个混账么?”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莲仿佛终于醒了过来,眸子中显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冰冷,像是窗外冷冽的夜色,他低声追问道,“他还做了什么?有透露出什么消息么。”
“这我怎么可能清楚?我不知道你们父子到底搞的什么幺蛾子,但是我只知道,如果你不能把希尔完整地给我带回来!那么,就算是要付出一切代价,死后下冥府,也不会放过你那个混账父亲!”这一刻, 美第奇家家主低声咆哮道,尽管他的怒火在莲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伯父这样的表情,莲也认真了起来。
“嗯。”莲微微点头,他能理解大伯的痛苦,换做是姐姐忽然被人拐走了,他或许只会表现地比这更为歇斯底里。
“如果事情都解决之后,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回美帝奇宅邸住吧,这么多年了,‘家长们’的势力早已被罗格里德瓜分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人会对你说三道四了,更何况,有格利亚斯和圣女大人保护你,”马尔杜克的呼吸逐渐慢了下来,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老是让希尔一个人住,我不放心,你知道的,那孩子一直都很喜欢你...”
男人宽大的手掌递到了他的面前,掌心中躺着一把钥匙。
“这是....”
莲当然不会认错,这个东西陪伴了他整个童年,希尔经常会拿着它在宅邸里到处乱跑,然后被马尔杜克狠狠地数落一番,每当这个时候,莲就会挡在她面前,为她挡下一切。
“拿着吧。”
“不,不行!”
“为什么?莲,你在担心什么?难道说你还对大伯我们家对你的不管不问感到耿耿于怀吗?算我求你了,美帝奇家不能没有后啊!”
“...不,大伯,答应我,等到我把希尔带回来,你今晚就马上带着希尔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为什么?”马尔杜克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莲有些痛恨自己如此贫弱的语言能力了,为什么他不能像那个女孩一样能说会道?
“大公!大公!您怎么了!”
忽然,大厅里爆发出一阵吵闹声,随后侍从们粗暴地穿过人流当中,朝着公爵夫妇的方向冲了过去。
“夫人也...!”
“爱德华大人呢?他去哪儿了!”
大厅里一下子陷入混乱之中,莲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不是因为没有料到那个小魔女的药效发作得这么快,而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忽视了这件事对于今晚的影响。
“伊莉丝...你真是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