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手工用不了多长时间。

姜瑜看看天色,说道:“时间还早,我们出发吧,户外授课结束后,还可以在八大胡同那边吃饭。”

梅宜修附和:“附近有家老铜锅。”

“老铜锅是店的名字?打边炉?”

“对,味道很不错。”

在大夏,京城火锅就已经自成一派了,上至王公、下至百姓,都喜欢。

致知馆众人兴高采烈地出发。

一行将近三十人,由于拿着实验用的东西,速度较慢,到勾栏胡同的时候过了半个时辰。

不到巳时(上午9时至11时),胡同里已经满是早起的姑娘们调弄琴弦的声音。

还有唱歌的,或缓或急,频繁转腔换调。

姜瑜侧耳倾听。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竟然有人在唱《金缕衣》。

学生们十分佩服,“姜先生,您的诗在勾栏院中传唱,说明姑娘们都很喜欢。”

姜瑜很郁闷,“这有什么好的?”

“当然好!”有人说,“您以后若是来这勾栏胡同饮酒,遇到喜欢诗词的姑娘,怕是连银钱都不用花,就能做她们的入幕……”

“咳!”赵浓绮咳嗽一声。

没人敢开腔了。

姜瑜忍着笑,挥手让学生聚拢。

她说:“每组轮流展示自制的传声工具,我在一边听,你们在另一边喊,期间不断后退,直到传声效果消失再测量距离。”

梅宜修从旁补充:“咱们人少,时间很充裕,可以多测几次然后均算。”

“就这么办。”

“行,咱们去准备测量工具。”

两人商定好了规矩,去旁边准备。

第一次户外授课,学生们都很紧张,不太敢展示自己的成果。

赵浓绮只能肩负起博士的职责,和梦尔雅抛砖引玉,分别调整两个竹筒上猪尿泡的弹性。

就在这时……

哗——

清晰的泼水声传来。

姜瑜和梅宜修正在调整量尺,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梦尔雅坐在地上,一手环住胸口,一手尽力捂住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留下,砸在地面上,碎成了几瓣。

姜瑜快步跑过去,“衣服!”

众人诧异。

姜瑜皱眉重复:“快,衣服!”

学生们终于反应了过来,褪掉长衫,递给先生。

姜瑜一股脑把这些衣服盖在梦尔雅身上,就像盖被子,然后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拭少女的头皮,并用按压的方法挤走发丝上的水分。

梦尔雅抬头,好奇地看着姜瑜。

“怎么了?”姜瑜问。

“没……没什么。”少女慌乱。

她之所以好奇,是因为姜瑜擦拭头发的动作太像女子了。

男子不都是或揉、或揉、或拧干吗?

而且,姜先生看到自己被水淋,第一反应是要衣服遮盖身体,这也很不寻常,不是吗?

梦尔雅百思不得其解。

姜瑜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关切地问:“你有没有事?”

少女摇头,“没有。”

“没有觉得冷?或者想发抖、打摆子?”

“没有。”

姜瑜看梦尔雅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松了口气。

她抽抽鼻子,又挑起少女的发丝轻轻嗅了嗅,这才确定道:“是酒,闻上去有一股蜜香,只有勾栏院的酒水才会兑蜂蜜。”

赵浓绮:……

梅宜修:……

梦尔雅:……

他们盯着姜瑜,仿佛在说:

还不承认你以前去秦楼楚馆厮混的经历?

姜瑜尴尬。

见先生身陷困境,周星图岔开话题,“很少有人大清早喝酒的。”

众人一齐抬头,恰好看见头顶有一处刚才还开着的窗户急匆匆地关闭,发出“咔哒”轻响。

找到了!

“好像是那家,时晴楼。”赵浓绮低声说。

“赵先生,算了。”梦尔雅劝阻,“我们快些做完实验,之后不是要去老铜锅打边炉吗?正好可以帮我驱散寒气。”

一帮纨绔子弟在旁边听着,直摇头。

光禄寺果然不入流,四品大员家的二公子竟然这么怂。

姜瑜当然不能这么算了,走向时晴楼,叫来看门的那名小厮,说:“你都看到了吧?”

小厮点点头。

姜瑜微笑,指了指那扇窗户,“就那间屋,你去传个话,就说楼下是国子监致知馆的学生,刚才被泼到的是梦府二公子。”

她虽然很年轻,但入京城以来接触最多的是女帝,气度自然不凡。

小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准备离开。

没想到,姜瑜又叫住了他,脸上笑容灿烂,莫名其妙加了句:“快去快回。”

小厮顿时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出,直冲脑门。

他一阵点头哈腰,然后冲进时情楼,直奔二层,在包间中见了一桌饮酒谈笑的公子哥,满脸陪笑。

“各位爷,下面有国子监的学生被人泼了酒,”他说,“他的老师让小的上来传话,说那位被泼酒的是梦府二公子。”

屋里先是一派安静。

接着,又转为哄堂大笑。

“泼的不就是他?”

“梦府二公子?还真当自己是一号人物了?”

“什么东西!”

……

主位的公子哥猛地一拍桌子。

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公子哥看向坐在末位的人,“梦桥,你那弟弟真在致知馆读书?”

梦桥欲哭无泪,“是的。”

公子哥他得罪不起,可另一边的姜瑜也不好惹啊!

“这么说,致知馆的博士也在下面了。”公子哥含混地喃喃自语,既没有问梦桥,也没有问传话的小厮。

他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忽然啪地一开折扇。

“这样,你也帮我传一句话,”他对小厮说,“就说致知馆太吵了,打扰梦府大公子饮酒,叫他们的博士上来敬杯酒,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小厮领命,快步下楼。

梦桥脸都绿了,“小侯爷,那致知馆的博士可是姜瑜啊。”

姜瑜。

这个名字让包间内陷入奇怪的安静。

人的名、树的影,

在场的纨绔子当然都知道致知馆的博士是何许人,但真正讲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会心里发虚。

家里的长辈们,哪个没说过“别招惹姜瑜”之类的话?

对那个人,他们表面不屑,但内里是恐惧的。

“我知道是姜瑜。”小侯爷说。

“惹不起啊……”梦桥说。

“慌什么?”小侯爷一瞪眼,“我侯府岂会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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