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宗师也是,护送唐寒月和陆北玄,从兴宁镇再到天宫门,还要连夜赶回,确实筋疲力尽,就让他睡一会。”

李掌柜转头,早已擦去眼眸的晶莹泪珠,脸色却很苍白。

“我们事不宜迟,以免宋大人登门拜访,目标明确,圣京的街道。”

李掌柜红着眼,牵强地微笑道:“既然柳大人有意,那我们接受。”

白姐心领神会,碎了碎嘴,然后将马儿寄在马车上,麻绳一晃,一辆马车向着镇门口的方向驶去。

至于两人那间药铺,随手出售给需要的镇民,给他们做生意,极好。

李掌柜坐在后座,目光恍惚,眺望逐渐离去的城镇。

他跟那时的唐寒月,怕是一种惆怅和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秋风扫过落叶,书生和大夫的黯然离场,百感交集。

……

“刘先生,这个死心眼的家伙,真要赴死,换取我们的利益。”李掌柜喃喃自语,“多么愚昧的选择,却让我也无法攀比。”

回顾十载的光阴,日久生情,这种逞英雄的刘先生,多让人着迷。

李掌柜蓦然起身,往兴宁镇的方向,鞠躬作揖,感谢这些年的照顾。

白姐将事先准备好的斗笠戴上。

余宗师闲情逸致地将斗笠盖在头上,就怕阳光打扰老子睡觉。

李掌柜虽说戴好,却不妨他望向远方,久久无法忘怀。

忽然一个身影掠过马车,降落在地,微微一顿。

宋大人转头望向马车,坐在后座的蓝衣青年,纵使他头戴斗笠,依旧认出此人的身份。

曾经周游华国的道士,据说名为李掌柜的练气士,怎么会在这?

他李掌柜曾经,可是一个大名人,被道教追杀的不义之士。

宋大人觉得任务迫在眉睫,便无心理会。

如果后续知道,你李掌柜跟刘先生有关,自然少不了追捕。

远在一边,李掌柜收敛目光,深叹一声,只见宋大人身影一瞬,没有朝自己方向,这才将灵气压抑回到体内,不过宋大人的到来,就意味着危机降临。

刘先生,你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希望你来世,不要继承你这死心眼的性情。

呵。

李掌柜坐回后座,感叹道:“刘先生,我们江湖再会。”

……

桃花飞舞的小院,刘先生咬了一口桃果,嘱托柳大人待在学堂之中,等待宋大人接走他,而他自己,选择在此地死亡。

刘先生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脸色苍白。

柳大人一礼,黯然离场。

不久之后,宋大人手持腰间佩剑,跨过门槛,只见刘先生迎面坐在石凳之上。

“见过刘先生。”宋大人沉声道:“不用我说过多的来意吧?”

“宝物交给我,柳大人又在哪里?”

宋大人握紧的利剑一抹寒光,刘先生皱眉,起身轻拍灰尘。

这时候,生死存亡之际,刘先生无心在意太多,随心就好。

“天师府,指名道姓要杀你,休怪我无情。”

宋大人抛下一句。

“这样的话,我也无可奉告,你出手吧。”刘先生缓缓闭上双眼,没在反驳。

“你有赴死的觉悟了。”宋大人轻笑道:“什么人可以让你付出一切?”

刘先生哑然失笑:“你不妨自己去找。”

面对困境,宋大人向来一剑斩之,拳出杀人,现在却僵住在此。

既然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你刘先生,也就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了。

这一切都为秉公执法,不藏私心。

这是圣京的指控,不是江宁城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的剑,要为朝廷而斩。

宋大人轻挥利剑,一道剑气而动,笔直地斩向一个教书先生。

桃树开花,却被染红,如此鲜艳。

柳大人用神识,看着一切的发生,默默地从学堂之中走出。

俯视脚下已经形成的血泊,倒在地上的尸体,竟然洋溢着笑容,他的心情跌入谷底。

“软禁地如何,柳大人。”宋大人轻笑道:“本以为能够出色完成,结果你还被反将一军。”

柳大人咽了咽唾沫,说道:“是我稍欠火候,还有宝物没有消息。”

宋大人撇嘴道:“罢了!我们回去待命!不过我奉劝你做事小心,皇上不愿发生这种事,本来政务就繁多。”

柳大人点头答应,苦笑道:“不会再有下次。”

宋大人蹲下身,一看刘先生的尸体,并没有将死之人的惧怕,这种坦然面对的风范,不由他心中一敬。

他跟刘先生认识在圣京,算是后辈与前辈。

不说关系无话不谈,起码有些敬意,下次相见竟是拔刀相向。

你到底在守护什么?

柳大人最为无奈,一种进退维谷的无力,成为终生的威胁。

两人离开以后,噩耗传遍整个小镇,不论一些孩子无从读书,就论陈府的锦衣少年,最为无法接受。

陈宇坐在凉亭,手中的瓷碗抖颤不停,酒水不停滴落。

他猛的双手捧着,痛饮一杯,这酒却越发浊,也越发咸。

记得老师李掌柜说过,刘先生的将死之局,没有人可以改变。

若想干涉,也不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早就料到有那么一天,意识过来,早已痛哭流涕。

十年以来,寒窗苦读,少不了刘先生的辅导和照顾。

刘先生更比家父更胜一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家父常在陈府,处理家中杂事,无力分心照顾这个二儿子,或许在他心里,一个儿子有出息就够了,你陈宇就是个多余的,本意还想让你去圣京,协助你大哥掌管朝政的。

不过刘先生不一样,他真心诚意,从不拖泥带水,他是名副其实的“先生”。

陈宇痛饮几杯,脸庞潮红,瘫坐在凉亭,瓷碗跌落,一阵悦耳回声,双眼朦胧,还想续杯,抬手之后,什么都未曾留下。

哎。

先生。

……

天宫门的山崖,唐寒月猛然惊醒,她梦到刘先生死于一剑之下。

她缓了好久,冷汗夹背,扶墙而出,微风吹拂,恍然如梦。

唐寒月望向一处方向,没过多久,离开山崖,来到杂役弟子聚集的食堂,要了一碗粥,然后接受任务,砍柴烧水。

但,总感觉心中的一根弦已断,无法破镜重圆。

莫非发生了什么吗?

唐寒月将一捆竹木搬回仓库,转身之际,陆北玄却站在前面,说道:“师父也该教徒儿一点东西。”

“没心情。”唐寒月下意识说道:“就是……感到不安。”

陆北玄略微疑惑,想家?还是因为小镇那些亲朋好友的事?

无心练拳的话,不妨多说几句。

两人不由自主地谈到,刘先生的大义,那个愿意赴死的大义。

……

PS.这也是有刀有糖的,修行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必定会流血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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