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六和百里无孤短暂地结成了同盟。可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本层楼的活尸人数目高达几十个。当他们不停地向斩六和百里无孤冲去，即使是有着和活尸人战斗经验的斩六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三角形形状头颅的活尸人，完全兽化的转变让他们的身体变得丝毫不像人类，一定要说的话，更像是三角形的头颅连接着鳄鱼形态的身体，还拖着长长的尾巴。皮肤是粉白，犹如用热水烫过的生鸡肉。

斩六的触手在战斗的过程中又被咬断了两小节，可他还是不停地将触手当鞭子一样使用，抽打活尸人的身体，让活尸人和他们拉开一定距离。

斩六：“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了！你可不要现在就变成活尸人！”

百里无孤挥舞长棍。他握住长棍的一端，将另外一端往前推，长棍离他远的一端忽然发出巨响，长端的尽头竟然发出了一颗子弹，在活尸人的头上迸裂。

被打中的活尸人头上有了一个凹陷。只挣动了一下，活尸人就不动了。

百里无孤：“我尽量！毕竟你是唯一一个相信我能够帮上忙的人！”

长棍还能这么用？斩六本来疲倦的四肢竟然重新充满力量。他有信心，一定可以冲出去！

这就是他们两人在我来之前的经过。完全兽化的活尸人接连不断的出现，虽然斩六他们一度占了上风，可随着时间推移，体力越来越跟不上，他们两个举步维艰，只能按照身体的惯性不停地杀杀杀。就在百里无孤和斩六耗尽了身上的力气，已经挺不下去的时刻，我出现了。

斩六：“小信你来得太及时了！你是特地来救我们的吗？”

我：“也不是……”

我将小喵和我得知他们受到处分，我被开除，而准备申诉，一直到公司里被袭击的事说了一遍。得知了情况，斩六的表情更加疑惑了。

斩六挠挠头，“照你这种说法，你们两个岂不是比我们两个还要懵。”

确实，可我见到了唯一的活人也是最可能的幕后主使陈瑶，我便将陈瑶的事情说了一遍。

斩六听了我的描述，忽然瞪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我也见过！是她领我们进来的！棕中带点绿色荧光的眼睛，特别漂亮……她竟然这么恨公司……”

百里无孤倒是比斩六冷静上许多，毕竟他连自己在变成活尸人这件事都能接受，更别提人类反水帮助活尸人了。

百里无孤：“这听起来就像私人恩怨，我们好像是被卷入进来的。”

“可是她强调不是私人恩怨……”

我想起陈瑶快要哭的表情，就好像我们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百里无孤：“如果真的不是私人恩怨，她也没必要强调。我想她的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以强大的驱动力推着她，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我：“嗯，我们继续往下走吧。小喵和陈敦敦还等着我们。找到她们之后，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很担心百里无孤，虽然他看起来只是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晃晃，但是他的身体内部可能正发生着难以想象的转化，下一刻可能就会变成完全兽化的活尸人。如果他变成活尸人，是会变成三角形头颅的形态，还是变成梁季的形态？今天我们见到了太多三角形头颅的活尸人，以至于我对他们差不多的形态产生了强烈的感觉。这么多人都变成了同样模样的活尸人，是不是太凑巧了？

我们继续往下走。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安。从我进入大厦开始，我就好像变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对方与其说想要杀我们，倒不如像是在跟我们玩闹。陈瑶操纵的三角形头颅的活尸人，以及斩六遇到的手腕上长出脸的活尸人，虽然厉害，但也没到让人无法应对的程度。我甚至毫不怀疑，陈敦敦一定不会死，因为她很强，而这些活尸人不够强。

“斩六，你和梁季有多长时间没见了？”

“从五岁到现在，一共十四年。他竟然变成活尸人了。如果我也和他有一样的经历，说不定也已经变成完全兽化的活尸人。”

我：“怎么会……”

“怎么不会！梁季就是另外一个我！”

我其实是想安慰斩六，却被他抢白一顿。

“我是怪物，天生就比别人多了一条尾巴，我知道一般人不会长尾巴。可这并不是我所期待的，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样成长，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而不是被自己的尾巴顶到。但是神明一次也没有听到我的呼声。能够理解我的，从来不是所谓的正常人，而是梁季一样的人。”

我说不出话，就像我失去了学姐一样，就算别人说理解我的痛苦，我也感觉不到。我失去了学姐，就像失去了水，失去了空气一样，根本不能算是活着。就算别人说理解我，我从来也没感觉被理解着。

反而感觉被冒犯了。

心中忽然闪现的“被冒犯”的情感，我感到羞愧，我当然知道这是别人的好意，可无论怎样的好意，如果对方从来没有感受到，只有你一门心思感到热络，岂不是很奇怪吗？

学姐和我之间的感情岂是你们想理解就能理解的，别再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话了。

梁季之于斩六，是否也像学姐之于我一样？

“你不能阻止梁季的死亡，却能阻止这种事再次发生。”

斩六的手攒紧又放下了，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落寞，“是啊。我已经不能改变过去了，现在能够做到的就是改变未来。”

然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未来。

我继续往下走，越往下走，死人的尸体越多，被破坏头颅的死人，连被转化成活尸人的可能性都没有。我攒紧了拳头，愤怒在我的心头蔓延。这就是陈瑶所希望的吗？死去更多的人。

如果说我刚刚还对她的经历心存疑虑，现在我却对她产生了完全的厌恶之情。

在二十一层的大厅里，尸体摞成小山。我想他们是得来了疏散通知，到大厅里集合。可活尸人正好赶到，对着他们的身体开了杀戒。死去的人除了穿着黑色衣服的安保人员，就是上班族打扮的人，他们也只是在公司工作，却飞来横祸。

在成堆的尸体之下，有了一点点颤动。

我和斩六、无孤都发现了这么一点声响，我们三个人互相看了看。

“学长……”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立刻用手向一叠叠的尸体下面挖去，斩六和百里无孤也来帮忙，我们很快挖出了小喵。她的下巴上有了一个小伤口，正往外流着血，裸露出来的小臂和小腿也擦伤了，看起来很难受。

她的双眼紧闭，眉毛轻轻蹙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音。

我从来不知道人的声音能够这么微弱，仿佛从喉咙里发出的非常细小的声音。

“小喵！你醒醒！”

我拼命的摇晃她的身体。她的肩膀非常瘦弱，感觉我再一用力，就会捏碎，我一直知道小喵的身体很娇小，就算已经是成年人了，身高还是没有超过一米三。可是现在依偎在我怀里的她，简直像个小孩子。

“我一直在等着学长……”

她的声音里多了一点绝望的成分，下一秒她就哭出来了。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明明说过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轻轻拍她的后背，她的眼泪濡湿了我的肩膀。

然而一直站在我面前的无孤却变了面色，他的皮肤本来很白，现在因为失血过多，更加多了一份惨白，额头上的伤口狰狞恐怖，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