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弟子们沉默的望着台上那个白衣少年。
因为没多少人记忆里有这么一个人,暮雪山……是剑宗已经没落的只剩下三个弟子的山门,他们的师尊暮雪剑仙,也是所有山门掌门里修为最低的。
姜锦带着姜璎珞下了台,台上的暴雨倾泻,许落握着那把月影剑,月影的剑魂燃烧着怒意,同时释放着欣喜的情绪。
“没听说过。”秦长歌摊开手,握住手中的长刀,“出窍中期?”
他嗤笑一声,“滚下去吧,你的修为不配站在这,让你的师兄师姐来。”
许落没有回答他的话。
因为没有必要。
确实没有什么必要,他左手握住手中剑柄,瞥了一眼台下,台下满是怀疑的眼神,是啊,这时候是总得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可不应该是一个出窍中期站出来丢人。
好像逻辑是该这样。
许落懒得辩解,也懒得搭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职责,陈伐木死了,那姜璎珞就要顶上,无论如何她都要经历这一天,所以他没有走上来,他的宗门归属感也没那么强烈,本来他只是想站在台下,看着剑宗输了这一场赌斗,本来这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看到姜璎珞燃烧精血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
说不清为什么心软,明明心底在想着,本来该是不再有多些什么牵连的人,因为许落总觉得姜璎珞像是甜点蛋糕,咬一口的时候或许甜腻可人,可甜品吃多了也会有烦恼。
喜欢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如果对姜璎珞的喜欢,没有对薛凝的喜欢那么多的话,好像并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所以还是不要喜欢了,免得到时候姜璎珞委屈难过。
姜璎珞就是那种明明身材长相都很御姐,但是就是被欺负的时候看着可怜兮兮,莫名惹人怜爱的女孩子。
小小绿茶卸下伪装以后,心也会纯粹像是晶莹剔透冰晶。
许落很无奈,可他还是在秦暮雪诧异的目光中登上了绝剑台。
…………………………
“你能接我这一剑,就算你赢。”
许落淡淡的说道,手中长剑抬起,甚至都没什么动作,秦长歌感觉受到了侮辱,刚想说话,可视线里的许落已经消失在原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他的面前,那把月影剑闪烁着辉光,快到他没有一丝一毫躲避的机会。
所以那一剑实实的斩在了他的护体灵气上,然后将他的护体灵气一并斩破,剑尖触及到他的胸口,接着他的手腕翻转,确实他只挥出了一剑,当秦长歌的视线里再能看清许落的时候,许落已经站在了几米之外。
他惊愕的低下头。
疼痛的感觉在这一瞬才传递过来,整个台下忽然鸦雀无声,只剩暴雨的声音和那一声惨叫,以及血液从胸膛喷涌出来的声响,原来真的会有声音。
许落退后几米,是因为不想溅自己一身血。当然了,他没下杀手,毕竟也只是宗门比斗而已,许落不是嗜杀的人。
所有人都像是一幅白日里见鬼了的神情。
许落那一剑划破了他的胸前经脉,舞了一道剑花,他身上的鲜血绽放,喷涌,像是一个血人,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不敢动弹,就连惨叫声都没法再发出来。
刀宗长老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冲了上来,凑到了秦长歌的身边,喂下一颗丹药,用灵气护着他的伤势,怒目圆睁的望着许落,“你下手竟如此狠毒!”
台下的剑宗弟子却没畏惧,反倒响起一声声欢呼。
“滚下去,他还没认输呢,别干扰我和让他之间的论战。”许落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望着他,声音平淡,一步不退。
“放肆!!”
刀宗长老手中一瞬间抓住了一柄长刀,想对着许落挥剑,可姜锦的速度更快,拦在许落身前,声音低沉,“秦竖,你敢?!”
秦竖并不敢。
所以许落并不忌惮,刚才他连退都没有退一步,暴雨仍旧在下,稍微有些朦胧了视线,许落低头看了一眼绝剑台下的姜璎珞,姜璎珞也在望着他,眼瞳里有些困惑茫然,还有更多复杂的,许落看不懂,也不敢去读的情绪。
姜锦看了许落一眼,眼神中有赞许的意味,同时还有讶异,秦竖气的浑身发抖,看着秦长歌,“我替他认输……秦远山,给我上来!”
他朝着台下的那些弟子呼喊着,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刀修从台下走了上来,秦竖带着秦长歌下台,姜锦也退了下去,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在他的耳边很轻的念,“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是如果可以,再打掉两个……两个就足够了。”
许落耸了耸肩,握着月影剑,看着台下那十几个刀宗弟子,七个是来参战的,其他是来观望学习的,许落看着对面的对手,可惜正眼都没瞧一眼他,反倒是看着台下那些刀宗弟子。
他想了想,歪了歪头。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下面那些站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滚上来吧。”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抬起手中的剑,"快点,我赶时间回去吃早饭。"
像是早晨去菜市场准备买两斤白菜。
一瞬默然,随即满座皆惊。
…………………………
“不敢了?”许落歪了歪头,连剑都懒得用了,他放下了手中的剑,可身法在雨中消失一瞬,刚上来的秦远山,完全看不清他的踪迹,只能盲目的向前挥出一刀,那一刀的轨迹很好躲,许落避躲开以后,朝着他的胸口,握紧了左手,然后打出一拳。
一拳便足够了。
秦远山的身影像是断线的风筝,伴随着嘴里喷涌出的血迹,从绝剑台上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五脏六腑尽数移位,胸前骨骼全部碎裂,起码要在病床上养个两年。
“我再说一遍,全部上来吧,一个个的毫无胜算,也浪费时间。”
许落淡淡的扫了一眼台下的那些刀宗弟子,看着他们握紧了手中长刀,眼眸里的火焰像是想要将他燃烧殆尽,许落静静的凝视着,眼眸里颇有几分戏谑。
“全部给我上去!这是他自己说的!”秦竖的第一句,是对那些刀宗弟子说的,第二句,是对许落说的。
许落点头。
于是不过片刻时间,他的对面站了十个刀宗弟子,最低的修为是出窍后期圆满,最高是渡劫二重圆满,可许落顺手把手中的剑,丢还给了台下的姜锦。
果然女人的剑不好用。
许落没有要拔剑的打算,惊鸿剑光一出,台上这些人怕是就算他收手,也都得全部死在当场,所以许落也没打算用剑了,多年前他上山的时候,白初晴教过他一个阵法。
去年,白初晴在五域大比上,也是用这个阵法,可惜输给了大庆皇女。
许落看着对面那十人,个个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已经注定了没法改变的,并不是有希望就最大。
许落抬手,在虚空中勾勒阵图,灵气从他的体内溢散出来,地面的雨水,空气中的雨滴,都在这一瞬间尽数汇集而来,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剑阵已然结成。
剑阵——雪落。
那十个刀宗弟子已然持刀冲来,可半空中剑阵已成,雨滴化作一把把长剑,在这绝剑台上无需操纵,便已然自行劈斩起对手来。
暴雨天的所有雨滴被阵法的灵气轨迹牵引,化作一把把长剑,整个绝剑台,包括绝剑台边,再看不见任何一滴雨珠,那些雨珠尽数化为剑刃,突破那十名刀宗弟子结下的刀阵,刺入他们的身体,再在一瞬间融化,重新凝结为剑。
许落就只是静默的站在那,看着一把把长剑将他们刺倒在地,一炷香的时间以后,许落就静默的站在那,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还能站着的刀宗弟子。
轻而易举的,屠戮全场。
台下的剑宗弟子先前没能发出一个字来,现在这一瞬间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每个人都在喊着他的名字……他叫许落,暮雪山三弟子。
绝剑台上,所有弟子都已经倒在了那里,身上都是被这些雨剑的剑气所刺开的伤口。
姜锦的眼眸震颤,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不只是她,所有围观的剑宗长老都已经呆滞了,嘴里在喃喃,“剑宗之幸……剑宗之幸……”
“还有人吗?”
许落看向台下已经快要疯魔了的秦竖。
“听说你们刀宗还有个绝世天才?”
“我可以等他半刻钟,叫他过来吧。”许落的声音其实还算温和。
只是他身前倒下的那些刀宗弟子,一个个狼狈不堪,甚至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也没人能再握紧手中的长刀。
许落负手而立,面前的雨滴在他的面前一滴滴的落下。
………………………………
“无聊,这孩子。”秦暮雪撇了撇嘴。
但作为师尊的她还是蛮开心的,虽然在许落上台以后,她就已经知道了结局会如何,但这家伙果然要么就不声不响,要么就……
好像还挺帅的,她小声的嘀咕着,坐在位置上继续看着台上,许落就站在那,台下的欢呼声像是将他整个人包裹,整个世界里仿佛就只剩下那么一道白衣的身影,可他连剑都没拔。
秦竖动用了千里传音符,剑宗与刀宗本来就相隔不远,传音符接通以后,秦竖的声音在震颤,“叫秦暮过来……现在叫秦暮过来,别废话!”
许落从台上先走了下去,走到了姜锦的身边,姜璎珞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她被姜锦抱在怀里,看着许落朝着她走近。
“好了,仇帮你报了。”
许落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姜璎珞的脸。
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是所有人眼中的光景,“先回去好好养伤,一会儿那个什么来了,我会解决的。”
姜璎珞摇头,“我没事……我……看着你。”
许落无奈的看着她,姜璎珞的眸子很倔强,片刻以后,许落也只好点头,“那你就看着吧,你说我该怎么羞辱对方,让对方比较难堪?”
这家伙总是在很严肃的时候,喜欢忽然开个玩笑活跃气氛。
“打的他……满地找牙。”
许落听着姜璎珞的声音,忽然笑了,果然女人好狠,但他也点了点头,“好,那就让他满地找牙。”
台下的一众弟子都想围拢过来,和他多说些什么,可许落只说了句,“让我休息会儿,一会儿应战秦暮。”于是便没有人再往前凑了。
“秦暮很厉害……你小心。”姜璎珞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没事,他没有我厉害。”
许落抬头看了一眼天,雨停了。
秦竖已经将那些在地上哀嚎的刀宗弟子都带到了身边,喂下了疗伤丹药,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但他没有担忧……等秦暮来了,秦暮不会输,秦暮会把刀宗被折辱的所有弟子的颜面,全都找回来!
许落和姜璎珞简单聊了两句,又走上了绝剑台,半刻钟后,有人御剑而来,刀宗弟子们双眼燃烧起希望的光芒,喊着秦暮师兄的名字,秦暮走上绝剑台,仔仔细细的的打量许落。
许落也看了一眼对方,渡劫四重初期,应该是刚刚渡劫结束,手上那把刀是天阶的,脖子上的玉坠是法器,是有些棘手的对手。
……棘手的原因是,他不能暴露太多的东西,所以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下,将他击败。
许落看着面前任务面板的进度条:羞辱刀宗,进度:90/100。
“你好像很强。”秦暮穿着一身黑衣,面容普通,但气质凛冽,眼神很沉稳,并没有多少狂妄。
他四岁开始持刀,至今二十载,渡劫三重圆满,刀意气势磅礴,手中那把天阶的长刀里面的器灵承认他,认他为主,他是这整个刀宗的希望,是刀宗最受人敬仰的大师兄。
“然后呢?”对于他的质问,许落轻轻点头。
“但你会败在我的手上,我会让你四肢尽断,休养个三五年。”秦暮的话语口气平淡,但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许落挠了挠头。
“我刚才只打算打的你满地找牙的……现在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仁慈了。”
许落这么说着,可这一次,他没有结阵,过了片刻时间,他的手中,出现了一道没有实质的光剑,光剑噼里啪啦的闪烁着雷霆之力。
他不再言语,身形消失在原地,挥剑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