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会想办法把赋税交上的!再给一天时间!就一天!”

——

“求您了!放开我女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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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富饶的城市,背面靠山,地势自南向北逐渐拔高,一条辉宏壮丽的江河顺着城池东西两侧湍湍流过,将整座城池切成两半,几乎所有的建筑都由白玉砖瓦砌合而成,遮风避雨,抑火驱虫,巍峨的城墙高达十余米,严丝合缝,城墙之上每隔三米便有一名全副武装的哨兵,每隔百米还有一座木架哨塔,哪怕放眼教国中心的亚兰奈尔,也没有这般固若金汤。

这里是教国的边疆,集聚贸易、国防、生产于一体的核心城市,天造地设险要地势,让这座人类都市易守难攻,上任魔皇尝试过进攻圣基城,可别说步兵,哪怕是飞天的魔族,也根本冲不进去,尤其是那秘银混合魔石砌筑而成的城门,具有令人畏惧的封魔效果,哪怕是全力一击的八阶魔法,也无法在上面破开哪怕一道口子,先任魔皇的数次征讨只是杯水车薪,连精灵也曾在数十年前进攻过圣基城,可惜均是无功而返。

圣基城存在整整百年之久,就位于精灵、教国、魔域领土的**之地,却在百年以来,没有一次被攻陷过,被人族、乃至大陆各族称为‘人类的不破城’。

当然,世界上没有永恒的东西,这座城市的不破历史,没有在记载中永远流传下去,常年以来的富饶安康,让领主们的后代忘乎所以,早就没了百年以前、万死不退的将军风采,如今掌管圣基城的贵族们,已然成为一群贪得无厌的饕餮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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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救我!”

明明是保护公民的银甲骑士,此时却宛如强盗,从居民区的房屋里将一名年轻女子拽了出来,他毫不留情的揪着少女头发,像拖囚犯般狠命撕扯,少女一边抵抗挣扎,一边还在向她的父亲哭喊,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沧桑无比,他拼命地跪在一名华服贵族身前,不停磕头求饶,但那贵族却像看小丑般,一副蔑视微笑的表情摆了摆手。

“赶紧把他拉开。”

年轻贵族长相也算俊朗,身高有一米七左右,风华正茂,英俊潇洒,但做出的行径宛若禽兽,他一早便带了十余卫兵,专门来查阅这家住户的赋税缴纳,原因没有别的,只是因为这家住户的女人尤为好看,又恰巧他们生活拮据,无力支付高昂的赋税。

看着被两名卫兵架到一旁的男子,年轻贵族甚至还在感慨自己的宽宏大量,捂着胸口,如同向神明祈祷般喃喃自语

“我都已经宽限了你两日!”

他脸上那和蔼光明的微笑,在周遭透过窗缝看热闹的平民看来,简直比魔族还要恐怖。

“处罚爱民,我也是于心不忍!但教国的律法怎能随意触犯?我已给你拖延二日,不曾想你还是交不上来,就让你女儿暂且当做抵押,等你有了钱,再赎回去。”

“不!你不能……”

“爹!!!!”

随着一声私信裂肺的呐喊,少女竟被凶狠的卫兵一记手刀打在后脑,当场晕死过去,她的父亲看到此景,挣扎的更为强烈,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挣开了两名卫兵的束缚,张牙舞爪的朝贵族扑了过去,那贵族也是心里一惊,连忙避让,奈何男人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避开,那俊美的脸忽然变的万分丑恶,抬起一脚就将男人踢飞了好远。

咚!!!

男人沉沉的摔在地上,这贵族年纪不大,力气却恐怖如斯!生来便能坐拥天材地宝的他,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五阶实力,别说是这粗壮魁梧的中年农户,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可能打的赢他,只是……

“你竟敢!你竟敢!”

贵族忽然暴跳如雷,面目极怒的瞪着男人。

“竟敢弄脏我的鞋子!你这该死的下贱之人!把他的腿给我打断了!”

被踹一脚的男人已经受了重伤,他的肋骨可能都断了几根,内脏也在出血,只能跪在地上捂住肚子,颤抖的身体已然没有反抗之力,但卫兵才不管这些,提着军棍就走了上去,同为人族,他得眼睛都没眨一下,对准男人的腿就砸了下去!

噹!!!

“啊!!!!!”

一下还不够狠,那卫兵竟然还砸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男人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不知生死的的趴在地上,卫兵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贵族身边,恭手俯身,嘴角还有些笑意的说到:

“莱昂大人,属下无能,那人被打死了。”

“呵。”

看着湍湍鲜血将地上的白砖染红,莱昂冷不丁的哼了一声,抿抿嘴,一副令人作呕的表情:

“让清道夫赶紧收拾一下,影响城市仪容,真是晦气!”

“是!”

随意找来了城市的清洁工,对方也是惊恐的看着地上尸体,卫兵随便给了他一些钱财,让他收拾干净,随后这一行马车,十余人等,就这样横行霸道的离开了这里,自始至终也没人帮那男人求情,也没有人敢出来反抗,所有住户都惊惧的躲在屋内,生怕和领主的儿子对上眼,他们只能双手合十,用力祈祷,祈祷美丽而伟大的主神,能睁开眼看看,看看莱昂这如同恶魔般的行径,看看这些还在受苦的信徒……

——

圣基城城西,圣脈河。

这条河便是横穿圣基城的江河,此河的源头远在月之森林的另一端,中间经过无数森林与原野,最后从圣基城的西侧穿插到东侧,最后直入遥远的南方,这条河养育了精灵、人族、魔族的无数生命,可谓是母亲般的生命之源,三族对它都是报以感恩之情,恐怕这是魔族和人族唯一的共同点。

圣脈河宽达五十余米,教国现代的工匠将此处城门设计的固若金汤,条条铁栏如同盾墙般插入河底,横跨河面的玉石城墙用杠杆原理支撑翘起,像开关一样的将河面上放空,一旦有任何危险,只需守卫一声令下,这石门便会从天而降,将西侧大门牢牢封死,前后连五秒都用不了。更何况审查甚严,为了防止异族入侵,所有从西侧进入的渔民,都要经过仔细筛查——肤色、样貌、是否有魔角、是否是精灵,是否拥有本国的出行证等,外族想从此门过,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位年轻的渔民,看着这样巍峨壮丽的城墙,不禁内心感叹万分,等缓过神时,已然来到了守卫审查的位置。

一名长相矮小瘦弱,留着两撇胡子的军官站在岸边招了下手,于是渔民用船桨尽力把船靠了过去。

“泰格,你这趟出去得有四五天了吧,怎么今日才回来。”

温热的阳光被城墙遮住,因为刚下过薄雪,阴影下的空气竟还有一丝寒冷,但年轻的渔民正当壮年,因为归家的喜悦,头上竟还有些许汗珠。

泰格见到守卫队长,习惯性的掏出铜币和准备好的鲷鱼,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对方。

“碧尔长官,我这也是没办法,冬日里的鱼都潜的很深,必须去河底宽厚的地方才能抓到晶鱼,我也是航行了很远。”

晶鱼的鳞片坚硬且耐腐,是很好的装饰品,在贵族中十分值钱,碧尔接过泰格的‘礼物’,幽幽的瞥了眼泰格船上的两大箱货物,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嘴——你小子运气真是可以,这么冷的天跑那么远,还真让你搞到了!

虽然这么想,但碧尔不会表现在脸上,依旧是笑着跟泰格奉承起来:

“行,你也是不容易,听说莱昂大人今天去你们家了。”

“莱昂?”

听到此话,泰格突然有些紧张——领主的儿子去他家催税?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吧?

“是啊,本来这圣基城就赋税苛重,一些穷困住户晚几日交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可谁能揣度莱昂大人的想法呢?”

言语中夹杂着阴阳怪气,但泰格已然没有心思听他废话,眉宇微皱,年轻渔民有些紧张的深呼吸一声,努力平复情绪,才对碧尔急切的说到:

“碧尔长官,既然家中有恙,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泰格便要驾驶木船离去,对面还有一艘出城木船的老人,轻轻滑动船桨以作避让,可没曾想碧尔一抬手,又把莱昂拦了下来,害两船路线都没调好,险些撞上!还好老人娴熟的很,及时避让,才免了一次撞击,而那老人惊吓之余,拍了拍身边孙子的后背以作安抚,敢怒不敢言的偷偷瞄了一眼碧尔,才将船驶出圣基城。

“喂,泰格,我们还没验货,你怎么就往里进。”

“咦?可……”

泰格心里焦急万分,往日只要给了长官礼物,便能直接进城,怎么今日还要例行检查?

碧尔面露凶恶,瞪着泰格的眼睛,恶狠狠的训斥道:

“可什么!把箱子打开,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凶狠的模样吓得泰格一愣,只好深深叹了声气,俯身将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是红绿交错的美丽鳞片,竟然堆满了整整两箱——这泰格本事真是可以,也是冬日严寒,捕获晶鱼的人太少,让这小子占了先机!

泰格摊开双手,表示就这些,却没想一个不留神,碧尔忽然伸手,从箱内拿了些许鳞片!惊的莱昂本能的想要去抢,却被碧尔另一只手抽出佩剑逼了回去!

“你!你!”

泰格近乎发狂,但碧尔只是笑了笑,贪婪且恶毒的看着泰格,把手中的晶片磋磨两下,举到自己脸边:

“这几个我还要仔细查看,你可以进去了。”

光天化日,强取豪夺!

泰格的怒意瞬间飙到极点,可是又能如何?他不过一介平民,实力远不如碧尔,而且周遭全是城防军,家里还有难,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板?

“你看什么?我说你可以进去了!你听不到吗!”

泰格咬着牙,怒不可遏的进了一步,仿佛要从木船跳到岸上,吓得碧尔退了一步,可泰格最后果然还是怂了——他的父亲和妹妹还在等他,他不想跟这无赖纠缠下去,反正这次的收获颇多,父亲的店铺还能以此重新开业,就这样吧…

长舒一口气,泰格轻轻拿起船桨,头也不回的将船驶进城内,碧尔看着渔民的背影,冷冷呸了一声,口里还喃喃骂着什么‘下民’,便将晶片全部揣入囊中,一旁的卫兵见到,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是一往如故的检查着其他船只。

——

历史就像川流不息的河流,它一路直向远方,穿过树林、穿过原野、穿过城市,遥遥不及,一望无际,最后回归到终焉的**中,一切都在流动,却又好像从来没有改变什么,而此时正是正午,太阳正高,渔民却怎样也温暖不起来——是因为冬天吗?

但没事的,这一次我们发财了!我们这两年的赋税都能交上!我们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在店铺将晶片换成满满一布兜银币后,泰格兴奋的朝家里跑去,路上的行人慌忙避让,有些人在抱怨他粗鲁、有些人在欣慰的点头——这只是为了生活而拼尽全力的人,他们都可以谅解,因为谁又何曾不是这样。

——

教国的信仰,万能的主神!

您的子民由衷的赞美你,只希望不再有流离失所,不再有忍饥挨饿,不再有可怕的战争。

他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只差一门之隔,他激动的打开房门,那脸上的喜悦,仿佛得到光明之主的祝福般闪耀,可当他看到屋内的一切,笑容却突然黯然失色,一抹疑惑出现在脸上,因为他的家中空无一人。

“爸?”

渔民喊了一声,可没人回应,于是他又跑到卧室厨房看了两眼,都没人在,他有些摸不清头脑的从房内走了出来,一边喊着父亲妹妹的名字,一边疑惑的朝四周观看,而就在这时,他才注意到家门口不远的地上,竟有一滩难以洗刷掉的涩涩血迹。

“这?”

“泰格!”

一位老人打开门缝,朝渔民招了招手,苍老年迈的脸上满是惊惧,待泰格跑过去,他连忙低言细语的说了什么,原本只是疑惑的泰格突然大惊失色,他近乎疯了般的冲出去,他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从来没有这般恐慌,朝那遥远的贫民窟里,超那座用来丢弃垃圾的后巷上,朝那连流浪汉都不会进去的拐角处,

拼命冲去。

——

然后他便站在那儿,惊恐到连哭泣都想不起来,只能跪到地上,悲伤到连呼吸都要停止。

颤抖的身体中,除了绝望,还有愤怒!

原来他错了,他错了!

才没有什么祝福,才没有光明之主!世界永远都是这般残酷!他永远都是被踩在脚底的渣滓!而那权利与欲望的台阶上,站着的永远都是那批人——自诩天人的禽兽,和附庸他们的走狗!

这些人中,便有那圣基城领主的儿子,他像看垃圾般的俯瞰众生,悠然自得,谁也无法伤到他的衣角,竟是这般惬意享受!

万万亿亿的生灵,匍匐在王者脚下,用尽无数努力、无数生命、无数岁月!也只是想稍微靠近,靠近那富饶和安康,让指尖能触碰到那光芒,哪怕被施舍一点点,哪怕仅仅是用眼睛看到,匆匆碌碌的一生中,教国又一次击退了魔族,教国又推行了便于平民的新政,可这一切永远都没有改变,这一个小小的家庭里,谁也没有去看到……

谁也没有!

——

——

历史,就像川流不息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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