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欧冶子单独一个人坐在那一端，望着两边河岸的景色，他们几个剑坐在这一端，围坐在一起，聊天。
主要是，他坐着，其他四把剑，摆在地上，就这样，勉强算是五把剑围在一起聊天，开家庭聚会。
虽说，他能变成剑了，但最多就是坚持了几个小时，灵力耗尽就自发地变回人了。
他盘膝而坐，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地说：“我觉得，这跟真的变成剑，不是同一回事。”
巨阙剑发出一声鸣叫，意思是，你说得对。
“是吧？
从前，我是碰到水就会变身。
我就是剑，剑就是我，没错。
可现在，我碰到水了也还是维持住了人形，要维持住剑形，反而需要消耗灵力，这根本就是人的修炼吧！”
胜邪说的是：“维持人形，本来就需要消耗灵力。你之前不用灵力支撑，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而已。我们的铸剑师已经说了，不管是像人多一点，还是像剑多一点，最后，殊途同归，我们是无区别的，都是剑。其实，你不用太在意的。”
“不用在意。”鱼肠简单地说。
纯钧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其他四把剑了。
上一次见面，也就是刚出炉那会儿，不过就是一起鸣叫了几声，就匆匆分别了。
直到这一次重逢，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一件事，原来，不是全部剑都跟巨阙一样，是会说话的。
“为什么，湛泸一直不说话？”聊了一阵，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湛泸剑，奇怪地问。
巨阙不算特别善谈，也不算特别沉默寡言，他喜好说话的程度，就刚刚好。
又是一阵剑鸣，巨阙开口说：“湛泸不是不说，是不会说话。其实，我一直在怀疑，它是不是连自主的意识都没有。”
没有自主意识？
他看向湛泸，湛泸剑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浑身光彩收敛，就像一把普通的剑一样。
要不是，他看过湛泸出炉时的风采，怕是要被骗了。
湛泸被外界认定是天下第一剑。
乖乖，他一直都知道，不是所有的剑都跟他一样会变成人，也知道，不是所有的剑都会说话，却不知道，原来天下第一剑可能连自我意识都没有，没办法聊天！
“这么说来，大家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湛泸去了哪里吗？”
鱼肠话很少，回答还是那么简单。“不知道。”
“那湛泸是怎么被欧冶子找回来的？”
这次，开口的是巨阙。“找不到。湛泸是自己回来的，如果湛泸不自己回来，谁也不知道它的下落。”
“这样的吗？”纯钧感到一阵意外。
除去不会聊天的湛泸，剩下的四把剑继续聊天，讲起了各自的过往经历（悲惨遭遇）。
五把剑各自分开后的这段时间里，巨阙是被万剑宗的宗主丁不傲带走了，之后，又被欧冶子抢夺了回来。
胜邪在经过一番流浪之后，最后是被万魔宫的灭长老带走的，再之后，就被欧冶子抢夺了回来。
鱼肠被散仙袁瑞抢走了，袁瑞在发现鱼肠不是天下第一剑后，就把剑扔了，之后，被欧冶子捡了回来。
湛泸则是不知所踪，最后，自己跑回来了。
大家的经历都还算平常，至少不会像他一样，变成了人，还娶了妻。
虽然，这个娶妻的过程怪怪的，更像是被女匪抢去压寨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结了婚的人。
话说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对着其他剑，晒出了婚书。
纯钧不知道的是，当他正在晒婚书的时候，周曦正满山遍野地找他，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到地牢里面去，她在那里，遇见了那只不愿从地牢里离开的熊猫，这才知道，他已经跟着欧冶子离开了岱山，去了越王都城，埤中。
***
清澈的河流绕着巍峨的群山蜿蜒通行，会（kuai）稽山遥遥可见，这里湖泊广阔如明镜，沼泽遍布，水草丛生。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越女边撑船，边歌唱，从旁边缓缓经过。
舍了船，上岸吃饭，岸边有妇人在洗衣服，棒槌敲击在石头上，阵阵响。
旁边的大箩筐里垫着几件旧衣服，旧衣服上面坐着个看上去不到三岁的女娃。
旁边行人匆匆而过，大箩筐被撞倒时，女娃就手脚并用爬了出来，眼睛没怎么看路就爬到了他的脚边。
纯钧正跟着欧冶子向前走，走到一半就被女娃拦住了去路。
他低头一看，对上一双睁大的眼睛，于是，就伸出双手将女娃抱起，跟她对视了几眼，觉得她长得真可爱，心里随意地想，如果我不是有老婆了，那我就等你长大好了。
旁边的妇人将大箩筐扶起，嘴里连声道谢，他把女娃重新放回大箩筐里面，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前面，欧冶子已经走出有一段距离了，正在喊他继续前行，他听到了，应了一声，迈步继续赶路，没留神，坐在大箩筐里的女娃冲着他说了一句。“我叫，施夷光。”
***
到了这个时候，都城埤中还没有到达，于是，乘船继续赶路。
他们风餐露宿地过了几夜，几程水路几程山路，总算是进入了埤中的地界。
一直到第五天的清晨，终于，远远地看见了宫殿那模糊的轮廓。
见宫殿近了，欧冶子停下脚步，转过头，用眼神朝他示意。
“纯钧。”
他没办法，只好变成了一把剑，跟着其他剑一起，让背在身后。
之后，欧冶子就往空中飞起，往宫殿而去。
在宫殿里的那些人们看来，欧冶子身后背着五把剑，就像从天而降的谪仙一般，整个人仙气飘飘地降落在了平时用来祭祀的高台之上。
直到这个时候，纯钧才明白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点出现，这背后是太阳霞光万道，整个火球冉冉升起，可不就是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吗？神棍气质十足啊！
见到这样的欧冶子，君主连忙走上前，将人迎接，然后就是一边聊天，一边试剑了。
五把剑依次试用。
每一把剑从空中划过时，都惊得周围的宫人一阵惊呼。
他被放在剑盒里面，因为躺平的关系，视角比较受限，看周围看得不太真切，只能看得到一片蓝天。
很快，轮到他上场了。
被拿了起来时，因为被挥来挥去的关系，他只觉得昏呼呼的，什么都没看清楚。
视角大概就跟挥动手机，按快门后的照片差不多吧。
等再次被放下时，还没等他看清楚剑盒外，正上方的君主脸长什么样子，剑盒就“啪”的一声合上了。
他被关在剑盒里面，视线是一片漆黑。
“……”
这何等熟悉的一幕，令他忧伤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