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多了就容易发疯。

可惜林栀不是容易发疯的猫,姜苔也不是容易发疯的人。

一人一猫都在电脑桌跟前,一个在桌面上趴着一个在电竞椅上坐着,都醉醺醺的。

姜苔喝醉了是指着林栀让她快变,林栀听了就恼羞成怒给了他一爪子。

姜苔挨了这爪子却没生气,反而继续傻乐呵。

大概是因为林栀伸爪子的时候有小心翼翼地把尖利指甲收紧肉垫里,所以拍在脸上根本不痒不痛——反倒给人一种小猫咪在撒娇的感觉。

于是他伸手摩挲林栀耳廓,又慢悠悠给她顺背上的毛。

林栀被撸得舒服了,趴在电脑桌上晃晃尾巴发出呼噜噜闷响。

这时候窗外夜色已经很浓了。

像浓墨,像松烟,像摇曳烛火燃烧时随着热气直升高空的黑色油灰。

屋外明月初升,屋里姜苔轻轻捻林栀的耳朵,挠她的下巴,揉她的脸颊,最后又用手指头一圈一圈绕着她的尾巴尖转。

这憨批是把她当成玩具了?

林栀心里略有不满,可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懒洋洋侧躺在桌上不想动弹,享受着自家铲屎官的服务。

可姜苔的手突然不动了。

林栀舒服到一半不再舒服了,心里自然不爽,于是抬起头看向铲屎官想问他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就看到男孩格外明亮……却又分明带着点寂寞的眼睛。

姜苔垂着眼睑,一脸漫不经心,视线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只虚无空洞地把注意力发散在空气里。

林栀愣住了,接着慢悠悠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心说到点了是吧?

白天过去,差不多半夜十二点了,网抑云时间到了,这时候最该做的事就是戴上一副耳机开始心算一千减七等于几……然后洗海带。

说起来酒喝多了不都这样么?

酒精麻醉神经,催眠大脑,激化情绪,让那些往日被藏在脑海最深处的念头重新蠢蠢欲动地探出头,甚至付诸行动。

林栀因主动因被动参加过许多酒局——里面有被迫应酬有好友相聚,可甭管是什么酒局,等酒足饭饱后劲儿上头,最后八成都会变成吹逼大赛或是破防经历研讨会。

因为人但凡或者就有如意时候有不如意时候。

如意的自然要炫耀炫耀幸福生活美满人生,不如意的也想找个机会倒倒苦水发泄情绪。

林栀瞅着姜苔这憨批应该不像是生活很如意的样子,所以用排除法的话就能简单明了得到正确答案——铲屎官八成是生活不如意了。

可他的生活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他工作顺利啊……虽然忙了点;再说他收入也颇丰……虽然没时间花:可怎么说他都还算生活幸福吧……虽然说起来确实也挺无聊。

可他起码还有她这么只聪明可爱的小猫咪陪着,这不比那些大学毕业独自在外打拼没人陪的社畜好……

哦!

林栀突然就恍然大悟想到了。

没人陪!是没人陪!

原来如此!

原来自家铲屎官生活不如意是因为没有女朋友,是馋女人了!

林栀想到这儿又觉得有点不爽,于是鄙视地斜睨了姜苔一眼。

怎么家里都养了只这么乖巧听话的小猫咪还要馋女人的——外面哪个女人能有她好啊?

呵,男人。

小猫咪觉得不爽,就慢吞吞用爪子扒拉着电脑桌把自个儿身子转了个方向,用屁股对着姜苔。

吃屁去啦!

她想。

可身后又传来窸窣轻响,然后有双大手无声地伸进她身下,把她从桌上抱起。

姜苔把自家主子放在了腿上,摸摸她的头,然后突然轻声说:

“奶糖,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明白苏黛她在暗示我。”

“……”

林栀怔住,从醉意中略微清醒片刻。

原来姜苔知道?

她下意识看向男孩,而男孩还在垂着头继续向她唠叨。

“……她很高明,不动声色不易察觉地跟我示好,利用相貌优势和性别红利想尽各种办法刷我的好感,让我觉得她对我有意思……这样就可以让我乖乖上钩。”

“苏黛大概把我当成是人傻钱多的蠢狗了。”

姜苔说着笑笑,又接着自言自语:

“她这不就是渣女么,是坏女人啊,每次聊天都想尽花招打听我的收入——听说最近程序员已经成这些坏女人眼里的优质猎物啦?”

“因为我们纯情,没接触过女人还老实……最重要的是我们收入高。”

“我已经在很努力错开她出门的时间来安排日程了,结果没想到还是碰上了她。”

他说到这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端起酒杯,仰头,把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奶糖,”他又喊林栀,“你说啊……你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呢?”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他大概是真醉了,毕竟但凡只要是个脑子还清醒的人就不应该会对着自家宠物猫絮絮叨叨说这些东西。

林栀蹲在姜苔腿上,看着男孩慢吞吞抬手轻轻扶着额头,表情昏昏沉沉透着疲惫与麻木。

他好像真的不懂。

正巧林栀也不懂。

她痴长姜苔那么多年,见过更多人更多事,理应要比他多出不少阅历——可在这方面他们俩竟然有不约而同困惑。

就像狄更斯在《双城记》开篇所言……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代,这是愚蠢的年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绝望之冬;我们的前途拥有一切,我们的前途一无所有;我们正走向天堂,我们也正直下地狱。”

如今这时代,是个最光怪陆离,有那么一股子赛博朋克味儿的时代。

林栀见过大把大把的青春少女因物欲和金钱去当了福利姬,听过各路贵圈乱成一团糟的男女关系和那些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猛料,看过有收了不义之财在社交媒体上公然挑拨男女对立的败类。

可她也知道最美逆行者,关注过缉毒警察的故事,为戍守边疆不幸牺牲的烈士义愤填膺过。

最污秽的黑混合了最纯净的白,前一步天堂后一步地狱——如今这世界或许只能用魔幻两个字来形容。

所以,林栀当然知道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渣男渣女存在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只是简单的利己主义者而已。

但有些事情林栀明白,却从未想过接受。

她醉醺醺地抬起头,看姜苔。

酒意混着白天工作的疲惫一同涌上来,让本就昏沉的男孩已经到了半醒半睡的边缘。

他垂着头,可怜巴巴,摇摇晃晃模糊不清地最后又小声问:

“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要纠缠呢……”

林栀也大概快晕晕乎乎睡过去了,只是听了姜苔这话莫名想抱抱他。

她想伸手,于是就长出了手。

昏暗室内突兀有无数细碎的光粒子浮现,它们交织,重叠,凝聚在一起,逐渐勾勒出娇小且纤细的人形轮廓。

银色长发散落,像纷纷扬扬雪花,蔚蓝色眸子明亮,像嵌在连绵雪山间通透的盐湖。

猫耳抖抖,猫尾摇摇。

浑身不着寸缕的少女坐在姜苔怀里,迷迷糊糊揽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颈窝,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乖……你有我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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