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山头,山间小院炊烟袅袅。
方家满堂人员齐整地围坐在了个大圆桌边上。
坐在桌子正中的是方老爷子,也是方默的爷爷。
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但身体硬朗,无病也无灾。
即便是吃晚饭,嘴边也不忘挂个烟斗子。
次席则是方老太太,是方默的奶奶,也是这个家的实际话事人。
凡是家里有什么重大的决定,都要经由她来拍板。
身旁坐着的是大伯方成忠和大伯母,他们也是收养方流儿的父母。
两人膝下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儿子方志川,方流儿的哥哥,也是方默的堂哥。
与方流儿不同,方志川是大伯母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骨肉,因此备受宠爱。
大伯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话里半句不离之乎者也,整天说些在方默看来都是狗屁不通的文言文。
奈何方老太太就爱听大伯的这一套。
虽然她听不懂,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方家四兄弟里面,最备受偏爱的也是大伯一家。
再者就是方默这一世的父母,父亲方成孝,古铜肤色,身强体壮,为人憨厚老实。母亲张氏,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两夫妻可谓相当的恩爱。
至于三叔一家,三叔方成仁与三婶吴氏,虽然两人经常为些零碎琐事吵架,但是到了第二天就会和睦如初。
毕竟两夫妻哪有隔夜仇,当晚在床上打一架,床头到床尾,什么仇什么怨都了结了。
两人育有十三岁的女儿,云英待嫁的年纪,可听说都与邻村的壮小伙谈好婚事了。
为此,方默不得不感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年代。
挨坐在方老爷子身旁的是四叔方成义,四叔年纪不过二十余,尚未成家,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与镇子上的地痞瞎混在一起。
这里虽是农家小院,但是规矩却不少。
餐桌上第一个动筷的定要是长辈,在方老爷子喊完吃饭的时候,其他人才能陆续动筷子。
此时众人围坐在大圆桌上。
方流儿眼巴巴地望着桌上摆着的蒸鱼和炒虾,嘴角边都流出了哈喇子。
这些鱼虾虽然是她与方默两人抓回来的,但是却也不敢先吃上一口。
只因为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还没动筷子。
方默倒是淡定得很。
别看他如今只是个五岁的小屁孩,可在前世的时候,他什么食物没尝过。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众人的脸色。
大伯母向来与自家母亲张氏不太对付。
母亲张氏埋怨方老太太偏心大伯一家。
事实也是如此。
就例如,每当有新衣裳都是大伯一家先挑,剩下的才由其他人均分。
零零散散,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虽然三婶对此意见也很大,但也不敢说些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之后,只见方老爷子放下烟袋子,动了筷子,沉声说了句。
“吃饭吧。”
众人这才陆续地拎起了筷子。
此时方老太太笑着夹了块鲜美的鱼肉到大伯儿子方志川的碗里。
大伯母喜笑颜开,佯装呵斥方志川道。
“川儿,还不谢谢祖母。”
方志川,看似有八岁,实则幼稚得很。
欺负方流儿最厉害的也是他。
他用小爪子扒拉着鱼肉往小嘴里塞,听到大伯母提醒,他才含糊地说道。
“谢谢祖母。”
“欸,志川真乖,在长身体就应该多吃点。”
方老太太乐呵道。
这一幕看似很温馨,实则暗流涌动。
在这封建年代的餐桌之上,鸡鸭鱼肉之类的往往要先匀给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也就是这碟鱼虾要先让长辈先吃,最后才轮到小孩子。
即便这些鱼虾是方流儿与方默抓回来的,同样也要遵循这样的规则。
一轮下来之后,小孩子能吃到的也就所剩无几了。
而唯一可以打破这个规则的就是长者赐,也就是方老太太夹菜给方志川。
这样他才可以吃得无可厚非。
“祖母,我也要!”
方流儿奶声奶气地说道。
“流儿,你还小,等会再吃。”
方老太太并没有明确拒绝。
可这意思也很明显了。
方流儿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擅长感受别人对她的喜恶。
只见她噘起了小嘴唇,满脸的失落,也没有再说什么。
坐在方流儿身旁的方默则叹了口气。
方流儿并非方家的血脉,自然不受待见,这是很明了的事情。
可她的食量又大,这才刚开饭不久,她就将自己碗里的粥、面饼和馒头都啃光了。
她才盯上了桌子上的鱼虾。
方默也知道她很委屈,明明是她抓的,却吃不到。
对于这种情况,方默也改变不了什么。
默默将自己碗里的馒头夹到了方流儿的那里。
“二货,给你吃吧。”
方流儿瞬间又喜上眉头,一眨一眨地盯着碗里的馒头,口水都流出来了。
可她却并没有动筷,小眼神泛起了水雾,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
“默哥儿,你吃,我,我吃饱了……”
明显是句言不由衷的话语。
小模样说着不吃,可眼睛却勾勾地看着碗里的馒头。
每个小孩子碗里的食物都是相同的分量,可以少吃,但不能贪多。
对于普通四五岁小屁孩来说,吃几个馒头就撑饱了。
偏偏方流儿的食量巨大,这就造成了顿顿吃不饱的情况。
可却鲜有人注意到她的这个情况,也许是看到了,也漠不关心。
毕竟方流儿是他们口中的外人而已,自家的孩子都没吃饱,怎么会匀食物给她。
“给你吃就吃吧。”
方默笑着用筷子将馒头夹了起来,一把塞到了方流儿的嘴边。
到了嘴的食物,方流儿哪里还能忍得住,一口将馒头咬了下去,红润的小脸鼓了起来,露出了很是享受的表情。
这个小吃货……
方默看着狼吞虎咽的方流儿暗道。
两个小屁孩让食的这一幕并没有引起方家众人的关注。
等晚饭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黄昏夕阳余晖也彻底落了下来。
那两碟蒸鱼和炒虾只剩下了个寂寞,最后连汤汁也让方志川给舔完了。
方默有幸在母亲张氏给他夹菜下吃上了一两口。
至于方流儿,没人痛爱的孩子,只能望着干瞪眼。
倒是委屈了方流儿,明明都是她辛苦抓来的。
至此之后,方默想着以后带她去抓鱼的时候,为了补偿她,就原地烤了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