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将会迎来元宵盛会的前夕,京城不会再有江湖中人能安稳的睡觉了,这一夜,是长生对长生,为此正好让两人飞剑夺人头,京城几乎所有的一流高手,不会在恰恰而谈,更不会坐在酒楼谈论江湖事迹。

没有机会了。

都死了。

落在黄泉也是百十来个侠客相聚。

有好有坏,是一起到死都不认识的夸夸而谈笑着走黄泉,还是提心吊胆提防他人的投胎转世,无人可治了。

杀戮酿造的两位女子,一张俗气的面皮,一张,中等姿色的面皮。两人背靠着背坐雪中,抱团取暖,总之比一个人暖和的多。万一再来没死净的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心志,至少比被落单的强。两人皆是一流之上的破云境,虽没有到百人围攻的地步,但也好不了多少。以两人杀百人,那位女子能有这般本事?只剩下江湖中的七位仙女。

雪夭夭与蓝瓶晚面命死自己手上的百人,没有惋惜、哀叹和恐惧。放眼偌大江湖,女子身也不见得比生死命悬百遍的杀手差。好歹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杀个几百来人也到算正常,细细盘算之前,回过神的两人心惊胆战。放在动手前,肯定不敢再来一次。

强装若无其事的蓝瓶晚强硬直起身子,大口喝茶,再也不顾名茶的贵重。那还有什么比看着地面上一堆尸体更恶心的,茶水进肚能有了底气,头皮发麻的看着血流成河的雪地,走了几步。一双明亮的眼眸带着刚刚的惶恐,摸出自己的方巾,僵直弯腰捡起长剑,慢慢的擦着。

一向喜欢细品良茶的女子被雪夭夭看在心里,本就屠过苍家的雪夭夭倒显得镇定,走到一棵枯树前,将自己的宿雀刀抽了出来。若不是生死攸关之际来了位高人,这白雪皑皑怕就是她的埋骨之地。

想到那女子,雪夭夭心情大好:“蓝瓶儿,没想到吾辈还有长生高手,这江湖里藏着多少事儿。得亏那黑袍女子的长枪,千钧一发,那气势,简直就是天雷。可惜走了。”

在生死一线走了一遭,蓝瓶晚哪会有好心情,猛地转身看向雪夭夭,一张中等姿色的脸,好生恶心。手中的剑指着她,一肚子闷气,上了贼船差点被她坑死。咬牙切齿,手里要拿着块玉佩,得碎成灰。蓝瓶晚动不了手,满腔怒火甩开剑,深吸几口冷气看着天上的月亮,冷冷清清,叹息了一声。

无可奈何,没了气焰的女子看着天,问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你有把握吗?你怎么算到今日会有这么多人出城,是该说怎么算到有高手一战?天机术?你去了紫灵山?那小师弟有那么好,明明半桶水晃荡,成了一流高手也是个废物,在李尘仙身前待了几年,十六年还是十七年?李尘仙是一岁将他收留的把?算算该有十八九岁了,才是个一流,真可笑。狗在长生境高手就算沾个灵气也能威风起来,徐不平可连条狗都不如,狗屁剑仙传人。”

雪夭夭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撒慌由来的心虚,袒护小师弟酿成的结果,隐瞒的小心思,反驳不了,雪夭夭看着天空答非所问的回了句话:“天上的月亮挺好看哩。”

蓝瓶晚气的将长剑刺入土壤,心情差极,不在说什么,抽出胸铺中的粗布白带,来来回回在眼睛上饶了几圈,抽出钗子盘着的头发,长发洒落。雪夭夭微微动容的咬了咬嘴唇,心怀愧疚,撕下脸上的面皮,走到蓝瓶晚身边,帮这个要独自背上大魔头之名的姐妹缠眼睛。

“双目失明,你这蓝瓶也该换上酒了。以后可不能叫你蓝瓶儿了,再见到你,我可要抢你的蓝瓶喝上一口。”

“随你。你可别小瞧我的听觉,再者,这一层白,不也是为他准备的吗?咱们几个,可真是愧对他英明的一世了。”

蓝瓶晚气息平稳,准备九死一生的女子也害怕,咬着嘴角也还是颤抖,若不是蒙上眼睛,将是泪如雨下。

“你可不能找他……”

“你们几个也别想……篱寒姐成了天下的陆地神仙,说不定我啥时候情况岌岌可危,啥时候她就千里飞剑取人头,那一剑要是知道是为了本姑娘……肯定、肯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喉咙里转着一圈又一圈的哽咽,蓝瓶晚强硬的撑着。雪夭夭瞳眸中潋滟波纹,心知不妙,摸着蓝瓶儿的长发,微微笑着说道:“万一是哪个有本事的男人呢。”

“——怎么可能!”

哽咽的蓝瓶晚笑道。

谁知都可不可能,万一那个男子看中江湖女子也不好说,这世间怎么能每个奇葩事儿?雪夭夭想着心中男子,犹豫不决,好比一个姑娘面对一个喜欢许久的男子,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娶她。

雪夭夭心里空落落的,不想逗留在这里,可心知身旁的姐妹此去凶险,又不忍离去。姐妹深情,明白年龄最小的仙女抱着什么心里,为首的姐姐只能在这最后关头陪着。听云外一声爆竹,除夕夜就悄无声息而至。今年一过,人人诛之大魔头成了蓝瓶晚,从此便是孤身一身游走在世间。雪夭夭身体贴着最小的仙女,柔声说道:“瓶晚,你这么天资聪慧要是真的走了,我们几个也会去陪你的。”

吉利话毫无用处,破天荒的在七仙女中有人夸别的姐妹,雪夭夭说的真心话。

“夭夭姐,这回,我是真的被你坑惨了。”

面无神色的蓝瓶晚轻轻说道。女子深呼口气,一身轻松,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倒是图个新年吉利。将自己手边插入土壤的剑收鞘,连呼吸几口的蓝瓶晚做好准备,迈着步子向前,对着身后的三姐说道:“三姐,别再找那个倒霉星了,这回要是瓶晚能回来,肯定和你一起嫁衣个好人,再也不去做什么高手了。“

雪夭夭皱眉教诲道:“你这笨妮子,吃你的苦去……小心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

雪夭夭转身离开,不再有一刻停留,哪敢再慢一步,直接穿过尸体向着城里走去,双目通红,还没到城门口,人也也忍不住的流出了了,便是到了陈门口都没有在停过,泪如雨下。走出一步,便迈向深渊。抱着这样的抉择,耳力极好的蓝瓶晚听风辩位,此处只剩一人,蓝瓶晚哪还有平静的心态。蒙在眼上的白布微微坍陷,身体瘫软在地,小声哭泣,鞭炮声将其渐渐淹没。

女子沉寂了一会,缓缓站起,刀光发亮,出鞘!收鞘!

“我的蓝瓶,可还能装下八座州呢!”

白昼如黑夜的蓝瓶晚走向密密麻麻的林中。

爆竹五彩斑斓的在天空中欢撒,城内气氛好似回到建国的第一年。在郊外对上活了千年的洛清卿,何家凤清身体犹如从小用药灌大的病秧子,身体摇曳的如同墙头草,手里那杆烟渺支撑着她向城中走去。一身黑衣撒着鲜红的墨汁,宛若黑水潭的桃花瓣,踉踉跄跄的翻过一座丘陵,一身张狂无比的面色稍稍平和,两眉间的戾气逐渐缓和,如同黑河的长发依旧随风飘舞,望着京城漫天的烟火,她咧着嘴笑了笑。

何凤清依在一棵树下良久,自身伤势不可逆转,便是再吃什么灵丹妙药都不管用。即便是散去百年的功力,可这副身体又怎能负担的气,简直就是自损八脉,近乎肉身撕裂。感受着袭遍全身的痛楚,少女将笑着将长枪收起,挽着自己及腰的黑发,拦于身前,少女开心极了。

何家凤清迷上眼睛,雪中的女子孤伶一人,闭上眼睛许久,在天泛起一抹日光时睁开。总算有了点力气的何凤清有些害怕,心里希望出事的徐不平平安无事,以她这副姿态恐怕难以入城,有人来接她,那就更不可能,何凤清觉得自己想法变得荒谬,心里对自己夫君依赖至极,总带着万一。

那又有那么多万一。

何家女子不能回到京城,更没有自保的力气。她走在郊外的树林里,羊肠小道能加快脚程,可不见得比难走的树林强,万一来个好色歹徒或是劫匪,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贞洁保不住怎么办?穿过几片树林,走过几根独木桥,身心疲惫的女子喘着大气,看到不远处的清澈湖水终于露出笑容,步子都减缓了下来。

出去一身污秽,这副身体,委实难以承受湖水的寒冷啊!

何凤清不管三七二十一,钻进了湖中。

与她相斗的洛清卿可见不得好到哪去,千算万算,紫灵宫的天机术将世间算的一般无二,没想到到了何凤清这里,那凤凰的气运竟然能胜得一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紫灵宫的宫主满是叹气,当初若是不给着狐妖转世投胎,不让她散去千年道行,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从泥土中爬出来,沾满血迹的洛清卿双手合十,内力肉眼可见,有道道涟漪散出十丈。

“虽然你依旧有着道行,可是被散去又怎么那么容易找回。当年的白灵,现在的何凤清,凤凰气运,看来这次,老天终究放过你了。”

“这样一来,可真是要天下装锅里一顿搅合了。”

洛清卿站起身,身上污渍顷刻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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