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有经过……”
诺亚双手捧着木碗，将里面热糊糊喝光。
虽然是行军的应急食物，味道堪忧，可以称为黑暗料理。
但长时间没有进食，这碗富含能量油脂的咸糊糊，还是让诺亚肚子一暖，精神不少。
可这片刻温暖，不能抵消他心中郁气。
将手中空碗放下，诺亚叹了口气。
“葛罗瑞娅，我始终认为鲁尔逊他行为是不对的，但是他为之愤恨绝望的天赋差距……我又觉得，好像有些道理。”
“葛罗瑞娅你说，他的观点正确吗？天赋差距真的这么重要？……这个世界，在这方面真就没有公平？”
诺亚期待的看着葛罗瑞娅，希望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嗯……”
葛罗瑞娅摩挲下巴，陷入思考。
如果现在是热血漫画，她身为勇者同伴，一定会鼓吹信念和正义的力量，让诺亚相信人的意志可以决定一切，自己道路是正确的。
那个魔法师，不过是败给妒忌心的杂鱼。
但……
她可是魔族女王。
爱与正义？信念与意志？
呵……
呸！
这种东西，虽然在个人修行上有一定作用，但对于她想要的种族整体崛起，屁用没有。
甚至对于一个优秀的统治者而言，【爱和正义】简直是最恶劣的毒药。
没有一个国家，是靠着这种“正派言论”立足的。
没有一个！
所以，我应该给诺亚说些什么？
葛罗瑞娅双眼眯起。
帐篷内陷入寂静，直到一声带着试探的呼唤响起，才将寂静打破：
“……葛罗瑞娅？”
“抱歉，我思考时间长了点。”
也罢，就让本魔王，给你这个还处在天真幼生期的天命勇者，讲一下……
冰冷的现实吧。
心中有了决定，葛罗瑞娅低头，装模作样揉了几下眉间。
再度抬头，她轻叹感慨：“公平……诺亚你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
“在靴子猫酒馆，我应该跟你说过，作为我游历大陆动力的理想，你现在还记得吗？”
“见证、记录，考据风俗人情，思索社会弊端，依靠大量数据和实例，努力寻找到更好方式，改变现在世界。”
诺亚紧皱眉头，勘酌片刻，吐出记忆中印象深刻，并且让他忍不住为之钦佩的梦想。
“如果我没记错，大概……是这样？”
“说的基本没错，不过最后言辞有些夸张了。”
眼前勇者能够清晰记下，自己只说过一次的话——这让葛罗瑞娅心情很好。
她笑了下，继续解释：“我只是致力于寻找方法，至于最后改变世界……身为一个普通的精英牧师，这对于我来说实在太过遥远……好了，我扯远了。”
葛罗瑞娅摇摇头，将话题扯回正轨：“让我们说回公平——公平，作为衡量一个地区统治是否合格，在众多条件中比重比较高的一种，我也曾经将它，作为一个很重要的研究课题。”
“为了这个课题，我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竖起右手食指，葛罗瑞娅带着稚气的萝莉脸庞，满是严肃。
被葛罗瑞娅认真姿态感染，诺亚也忍不住静气凝神，等待葛罗瑞娅结论。
“那就是世界有且仅有一种公平——它把不平等的现实，平等地分与众人。”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无论是你说的天赋还是其他方面……你明白吗，诺亚？”
葛罗瑞娅直勾勾盯着诺亚，幽深的声音，仿佛要浸入诺亚心底。
“种族、天赋、家世、阶级、金钱……我们这个世界，智慧生灵自从生下来开始，就带着极大差距……
这种差距，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依靠自己努力，跨越填平——这就是真实。”
“可是有那么多超越自我，跨越屏障的存在……”
“那你看到他们脚下，千万倍的‘尸体’了吗？”
“…………”
明明声音并不大，温和声音的讲述也并不严厉，但葛罗瑞娅的话却在诺亚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浪涛在灵魂内肆虐，动摇着诺亚原来，建立起来的思维世界。
一直以来对世界的臆想被摧毁，撕裂的破碎感，诺亚想要反驳。
但心底却隐隐有个声音，对葛罗瑞娅描绘的冰冷世界，发出赞同回应。
那声音源自于他自己，在冒险旅途中所见所闻，留下的疑惑。
它引起的思维激荡，让诺亚一时失语。
沉默好一会，诺亚才开口：
“这……世界就这样残酷？那个鲁尔逊法师，就是因为看透了这种残酷，感到……彻底绝望？”
“心灵痛苦的根源，常常来源于与欲|望不匹配的自己。落差带来的痛苦，足以毁掉一个人……”
“你口中的鲁尔逊，应该就是这样——钻入牛角的思维，让他陷入偏执。”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诺亚只能板着脸表示沉默。
“葛罗瑞娅，你看得还真是清晰，比我这个见过他的人还清晰。”
“不过是在漫长旅途过程中，见得多了——类似鲁尔逊的人并不少，只是他们并没有这个法师极端。”
葛罗瑞娅耸了下肩。
“相比于豁出性命去搏渺茫机会，他们更多选择了与平庸的自己妥协。”
“所以诺亚……”
端起椅子边小茶杯，葛罗瑞娅舒了口气，轻轻抿着红茶。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听到这些，见证了这个世界冰山一角的真实，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嗯……”
诺亚陷入沉默。
葛罗瑞娅冷酷而正确的结论，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冥思苦想好一会，他才突然眼前一亮：
“这一切都是世界的错？”
“噗——咳咳。”
红茶喷涌而出，化作彩虹。
葛罗瑞娅敲着胸口，狼狈咳嗽好几下，才蹭掉嘴角水渍。
“诺亚你这家伙，怎么得出这见鬼结论的？你是不是还要创造一个，没有痛苦、绝对平等的【正确世界】？”
“……好像，也可以？”
“你还真有这想法？！”
葛罗瑞娅瞪大双眼。
从椅子上蹦起来，她拿起法杖，照诺亚脑狠敲。
“只不过是区区这么一点正常事实，你就坏掉了？吃我人格修正杖——！给我好好正视现实啊！混蛋！”
“等等！别这样！我知道我说错话了！葛罗瑞娅……啊！”
沉闷的敲击声后，痛苦惨叫响起。
天命勇者诺亚——扑街。
看着趴在担架床上，一只手臂前伸，食指探出，像是已经被自己一棍子砸死的诺亚，葛罗瑞娅恨铁不成钢。
喘息两下平复心情。
葛罗瑞娅走上前，踢了两下诺亚手臂。
“起来，别给我装死！再趴着我继续打你头！”
PS：嗯，加更达到20章了，有点压力了。
PS2：真的有点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