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为何无需侍卫一路保驾护航，不远千里来到这穷乡僻野之地？”叶老头沉声道：“那么你现在想要拜访谁？”
柳大人缓缓说道：“梅花巷，本官要去的，自然是刘先生的学堂。”
他已经足有十载岁月未曾见过刘先生，后来才知道一直在兴宁镇教书。
这次柳大人主动请缨来到此地，除了完成这种不一般的灾祸，还有就是拜访刘先生和坭陂巷的陈家。
“刘小子的功绩确实不错，如果如今二十七岁，跟个风中残烛一般，腿伤一天比一天严重。”
叶老头随口嗤笑道：“柳大人能不能治好他的腿伤？这样你能成为名留青史的狗官。”
柳大人脸色如常，不想理会叶老头的辱骂。
“本官也想，不过这种伤被练气士所伤，那一年的战斗竟然刘先生的道心动摇，不攻自破，估计不太可能恢复。”
说的正是，江湖门派围剿皇城的事情，结果刘先生大道根基，竟然就此损坏，自愿来到穷乡僻野的地方教书。
“就为再见一面吗？待在圣京做官，累到你无法支开繁忙事物？”叶老头瞟了一眼，说道：“刘先生可能未必想要见你。”
如今刘先生的意气风发全部用完，对生活的期待都放在稚童身上，希望学业有成，或者跟唐寒月一样，走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出来，偏要行走江湖。
不过刘先生没有任何劝阻，更没必要跟唐寒月讲什么大道理。
他看到唐寒月的性情，所以她注定不凡。
刘先生对待孩子们都一视同仁，对待朝廷之人和江湖人士都没那么客气，或者说他对这个世道已经失望，更不想沾染太多红尘之中的是非，除非是在兴宁镇认识的朋友。
比如说絮絮叨叨的叶老头，还有同样甘于平凡的李掌柜。
“刘先生愿不愿意，还是见面再说，本官跟他的交情还不至于见个面都成千古难题。”
柳大人哑然失笑：“我们好歹是圣京中做过朋友的，叶老先生说他只是三九年华，可能错误，十载之前就有这般模样。”
刘先生的真实年龄，柳大人说不准，或许整个华国都说不准，只有他本人了然于心。
……
混迹江湖许久的沧桑老者，还有一位意气风发的朝廷命官，共赴学堂。
前院正当一朵朵桃花飘落在地面。
秋风扫落叶。
古人随风来。
此刻的刘先生只是前院的石桌，读着书，手臂旁边摆着削好的桃果。
刘先生眼角一痒，两个熟悉且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一角。
他恍然地将手中的圣贤书放下，面向两人，展现地却是苍白无力的微笑。
“许久不见。”刘先生微笑道：“不知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柳大人还是见到刘先生本人，但好似少了十年前的血气方刚和书生意气。
“见过刘先生。”柳大人眼神动容，作揖说道：“本官十载无事，不知先生过得如何？”
叶老头没有干脆杵在门口不做事，随手摘一颗桃果就啃着吃。
刘先生笑的越发无力，左拳捶了捶右腿血肉，看了一眼柳大人。
“难道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柳大人收回作揖的动作，说道：“先生，注意身体。”
刘先生摆了摆手示意。
不必多说。
“今早已经有镇民跟我谈过水质问题，弄得我只敢去喝桃果榨出的……果汁。”
前院的桃树不知生长多少岁月，年幼的唐寒月就向刘先生提了个建议，将桃果榨成美味的“果汁”。
这种名词就连刘先生都听的新颖，倒是唐寒月给他的生活增添几分乐趣，今后除了药水和茶水，还有果汁可以饮用。
“果汁。”柳大人感觉很特殊的词语，说道：“先生自创？”
“一会给你介绍。”刘先生讪笑道：“是个我喜欢的女孩。”
女孩。
柳大人心想，有点意思，就连刘先生都感到欢喜的学生吗？
“水质的问题大致是出自源头。”
刘先生随便指了个方向。
“这个女孩经常上山采药或者砍柴，她可以带着你去趟灵汐山脉，记得善待。”
唐寒月的性情跟叶老头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藐视权威的忤逆者。
刘先生没觉得什么，只希望唐寒月不要闹出让柳大人烦恼的事情。
刘先生的嘱咐，柳大人也没敢不听，倒是想见这位姑娘。
“在此之前，本官先去一趟陈府，跟陈家家主有事一叙。”
柳大人歉意地摇了摇头。
刘先生点头说道：“情有可原，你跟陈家大少爷的关系还算不错，估计他想要借你之口说些什么，或者你只是单独想跟陈家家主说。”
柳大人笑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柳大人确有意愿，不过，主要目的是想要接触二少爷陈宇。
书信之中已有大少爷对家乡的思念，柳大人只要做好本分工作。
陈家大少爷——陈然不需要他做太多不相干的事。
“先生，你觉得陈宇如何？”柳大人突然问道：“这也是陈大人点名道姓需要你评鉴的。”
站在桃树下的叶老头，哈哈大笑，豪气干云：“怎么朝廷还想挖墙脚？陈家的残根断叶都还要？朝廷什么时候那么窝囊？”
反正叶老头没从陈宇看出什么门道，就是一个自诩清高的读书人。
刘先生却说道：“此言差矣，陈宇这个学生，在我眼中这十年，唯二值得期待，如果朝廷真要，我也拦不住。”
就以刘先生这副病态的模样，宛如风中残烛，绝不可能跟柳大人作对，也绝不是如今他的对手，更别谈跟朝廷为敌。
柳大人说道：“既然先生都将话说到这份上，本官和朝廷却有将陈宇收拢的事实，结果如何，还要看他在科举考试的成绩。”
刘先生微微点头，说道：“想必陈宇这人，应该能取到不错的成绩。”
柳大人苦笑道：“先生还是别轻看其他学府的学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说先生钦点，但一切都不能盖棺定论。”
刘先生没说什么。
“知道了。”
他觉得自己看人很准，就连陈然的走向，都明白得一清二楚。
陈然是其中的翘楚，那么陈宇和唐寒月，压根就是怪胎。
这两位学生感觉很难猜透，但可以感觉，陈宇在科举考试必定金榜题名，唐寒月可以在江湖闯出一片天地。
但。
两人最终目标，都不拘留在这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