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阿塔米德人彻底从实体世界中消亡,现在看来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身处阿塔米德人为她们安排的客房中,伊迪亚回想起艾迪森在会客室里所说的话:

“剩下的这些人,都是像我一样对肉身实体和现实世界还有所留恋而排斥进入虚拟世界...尽管我们知道在虚拟的世界之中,一切都不会与我们在现实中所感受到的有什么不同,甚至还可以得到更多,但我们却本能地排斥那些从根源上改变我们的‘存在’的技术...”

其实以伊迪亚的理解来说,一个迷茫的人、尤其是像阿塔米德人曾经的祖先那样彻底失去未来目标的人,即使是被描述为“基本欲求有了本质上改变”的全盛时期的Terran人,恐怕比起毫无希望的“现实”,也会更倾向于“虚拟”。

这或许在动机上类似于当今世界那些沉醉于毒品的瘾君子们,但却并不一定代表着“堕落”。事实上正相反,对于一个永远追求未知和进步的文明来说,停留在失去探索目标的现实世界中只是一种煎熬,而一个崭新的虚拟世界未尝不是一片新的疆土。

所以从立场上来说,她并不能对那些选择了抛弃肉身进入虚拟世界的人有什么非议,仅仅是身为一个无法对此感同身受的外人,在听到这样的故事后为之唏嘘而已。

艾迪森表示,如果她们有兴趣在此居住一段时间,按照一开始所说,他会很乐意为她们提供住所。而对此感觉无所谓的众人便也答应了下来。

临离开前,艾迪森又告诉她们,虽然曾经创造索拉利安的Terran——也就是如今她们口中的超古代人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但关于他们想要利用这个星体世界来执行的计划却并没有随之消亡。

有一个古老的文明将之传承了下来,作为目前整个世界上唯一知晓它、并代代维持着这个计划运作的存在,这个文明的领导者或许可以告诉她们更多真相——假如她们真的想要知道的话。

“‘星龙域(Star-Base)’,这个文明在某种程度上和我们相似,都是超古代人的‘直系后代’。假如你们需要前往那里的话,可以在离开前告诉我一声,我会告诉你们从这里前往星龙域所在地的捷径。而假如你们未来想要将从我这里得到的真相公之于众,也请将真相的来源说成是星龙域那边,对于阿塔米德和其他卫星城的存在,我希望你们能够对外保密。我们并不惧怕外人的打扰,只是不希望干扰你们这些依然年轻而有活力的文明的发展。”

对于他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身为金鹿号船主而姑且作为一行人代表的娜可表示不置可否。但是他的前半句话对众人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说起来也真是很巧,伊迪亚的母亲留下的地图指引她们前往星龙域,阿妮德为了寻找故乡也要前往星龙域,如今更是给了她们一个明确的理由去星龙域一探究竟。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神秘力量一直在指引着她们,去往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一样。

但很可惜的是,因为着急回泰拉看看那边现在的情况,两位考古学家和三位佣兵都决定在金鹿号离开阿塔米德时,通过尤克特拉希尔的传送站返回艾康尼亚,所以米涅奥拉特地来找伊迪亚等人,要去了之前用过的特殊通行证。

“真的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倒不是对某些真相缺乏兴趣,而是我觉得我们或许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完完整整的真相。”

面对伊迪亚和娜可的挽留,米涅奥拉如此说道。

身为考古学家的她,尽管非常年轻,却也因此而常年在泰拉各类危机四伏的古代遗迹中活跃而经验丰富。她深知哪些知识必须公之于众,哪些真相又会让社会动荡,无底线的“求知”往往招致难以掌控的后果。

“啧...反正等我们顺利返航之后,你们也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来问的吧?”

“那就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在艾迪森所提供的住所里休息,将此视作长期航行后难得的几天登岸假期。而再度闲下来的某些人,现在也有了可以打发时间的乐趣。

伊迪亚来到一栋像是水蓝色果冻的立方体建筑前,肩膀上挂着两只正在打呼噜的灵兽,露普斯则一如既往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

“伊迪亚,为什么今天没有带着武器?还有我们这是要去哪?”

老实说伊迪亚很想纠正一下这个“我们”的说法,因为记忆中自己离开住所的时候明明没有叫上这家伙。

“因为这座城里一共就只有总管先生他们十个人而已啊,而且以他们的技术来说,我们的武器其实构不成威胁吧?我只是想彻底避开紧张感享受一天时光啦。”

“看来我跟出来是对的,毕竟这里还是陌生的地方...”

右手不自觉地放在腰间的武器上,露普斯警觉地环视着四周,尽管街道上此时根本连半个人都没有。她这幅死板护卫的模样让伊迪亚完全不知道从何开始吐槽:

“没必要那么紧张,今天只是想去阿塔米德的档案馆看看...虽然我也挺奇怪他们居然会有这种地方。”

这对伊迪亚来说是无需多言的保留项目,只不过眼前这座档案馆据说十分特别,它是一座“量子档案库”。

“量子档案”是一种以阿塔米德人的技术水平来说“像塑料袋一样简单、日常、普遍”的保存技术。它能够让存放其中的物品进入一种“静滞态”。静滞态下的物体虽然仍会经历时间流逝,但却不再发生物理层面的变化,直到有人开启档案库。换言之,假如一百万年前有人在这里面放了一颗刚摘下来的新鲜苹果,现在再拿出来的话,依然香脆可口。

“这里被阿塔米德人用来保存他们转移到卫星城后选择性雪藏起来的一些‘无法使用其他技术来保存的’超级科技造物,我去问了艾迪森,他说如果只是隔着力场看一看那些东西的话是没关系的。”

“我也可以进去吗?”

“来都来了...我也不能赶你回去。”

算上灵兽一共四人很快来到档案馆门口。挺意外的是,居然有人在这里迎接她们:

“是来自表世界的客人们吗?总管先生告诉我今天可能会有人来参观。”

迎接者是一位面容清秀好似奶油小生的少年,因为当时也出现在了迎接金鹿号的队伍中,所以伊迪亚对他有点印象。对方给人的感觉很是腼腆,在看到几人的时候,目光明显有些不能自已,尽管他很快就把这种失态掩盖了下去,却还是没能逃过这边两位亚人的眼睛。

大概是以前没见过亚人的原因吧?见对方的视线仍然不自觉地往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上扫,伊迪亚如此猜测道。不过虽然她并不介意对方的这种反应,但再被这么直勾勾盯着看下去可不太好。

“我们想参观档案馆。”

“没...没问题,不过在进去之前,要先进行扫描才行。”

少年仍有些拘谨地说道,随后拿出一个外观奇形怪状的扫描设备。伊迪亚虽然好奇这是什么,还是双手提起肩膀上的两只灵兽,递到对方面前让他扫描:

“这是干什么的?”

“多特征扫描仪,据说在以前是一种万能的安检仪器,主要是防止你们身上可能携带的设备对量子档案管的敏感存储单元造成影响。”

“我们身上不可能有那种东西的吧...”

见灵兽们和伊迪亚相继通过扫描进入大门,露普斯漫不经心地抱怨了一句,朝对方走了过去。

但令几人都没想到的是,露普斯刚一靠近那个扫描仪,上面的警报立即大作起来。

“咦?”

显然连那少年自己也没料到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在实际操作之前,他大概也抱着和露普斯一样的想法,原本只是按照规矩走个形式,但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

“这玩意不会是坏了吧?Terran的东西这么不靠谱吗?”

“可...可能是吧?”

尴尬地挠了挠头,显然在此之前也没干过这个的少年从旁边的桌上拿起另一个扫描仪,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台仪器依然在扫描光束照射到露普斯身上的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

“对不起,看来我不能让您进去了。”

“为什么?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啊?”

露普斯在原地眨着眼,表情很是无辜。而对面的少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组织不起语言,只能尴尬地手舞足蹈:

“或许是魔法、或许是什么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东西,衣服材质中的某种物质之类的...呃...总之,既然扫描仪对您有反应,就说明您身上肯定有不能带进去的东西...真是十分抱歉...”

见对方又自顾自地道起歉来,露普斯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伊迪亚,后者此时所感受到的困扰并不亚于她,但还是朝这边摇了摇头:

“那我们回去好了,就不为难你了。”

“啊...真是抱歉...”

“别道歉啦,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伊迪亚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视线与对方交汇的一瞬间,少年的眼睛本能地朝一旁避开了: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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