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很热闹的街道。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戏耍声,食客的畅谈声,戏子的歌舞声。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莺歌燕舞。

一片嘈杂中,姬长庚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一样。

姬长庚迎面碰上的每一个人都对他视为无物,甚至直接穿过了他。

飞溅的汤汁没能沾污姬长庚的衣服,也一样穿了过去,精准地砸在他身旁的一个人身上。

被溅到的人也没有恼羞成怒,对着那名食客笑骂了几声,在对方的道歉声中离去。

(跟我上次看到的,不太一样。)

虽然一开始的梦境里,一切都是模糊的,但姬长庚记得那种感觉。

冷漠,寂静,死气沉沉。

这条街道,像是死了一般,街上的已经不是人,而是行尸走肉。

但现在,它又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终于,姬长庚走到了那家旅馆前。

依旧是敞亮的大门,气派又不失典雅的装潢,像是精心打扮过了一样。

不同的是,这旅馆里进进出出的客人多了许多。

姬长庚走了进去,下意识地看向了前台的方向。随后,姬长庚又把头转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那个地方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欣慰感。

姬长庚继续走着,此时此刻,他的每一步行动都源于自己灵魂的本能判断,他自己只是在被动地接受。

他走上了那奇怪的楼梯,上了二楼,侧身进入旁边的长走廊。周围的景色变了。

本来地上铺的是红木地板,可一过走廊,就变成了白色的瓷砖。

姬长庚走到窗前,透过窗户一看。是一座学校。

钟楼、教学楼、实验楼、宿舍、体育馆......

姬长庚抬起手指,一一指了过去,每指一样,心里就会浮现出相应的名称。

这很奇怪,姬长庚记得很清楚,外面应该是一条街道,那里应该是各色小吃、商贩、餐馆甚至是戏台。

可这映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完完整整的学校。

(这点倒是没变,这楼梯还是这么扭曲。)

对于这,姬长庚反倒是不怎么奇怪。他在梦里经历过,就这么一座旅馆,他拉着黑裙女子的手,跑了很久很久,见到的景象是千奇百怪。

这时,姬长庚再一次走了起来。他向右拐去,踏上了新的阶梯,这次他没有停下,一直往上走着,一直走到了楼梯的尽头。

那里又是一个前台,大厅是圆环结构,西式风格。

姬长庚略过了前台,往里面径直走去。天花板上,有一个正方形的小门,姬长庚顺着梯子钻进了门里。

那是一个储藏室。或者说曾经是一个储藏室,又或者说是一个秘密小屋。

姬长庚看见了两块牌子,一块很普通,上面方方正正地写了五个大字:临时储藏间。

而另一块牌子就比较童真童趣了。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秘密小屋”,旁边还画上了许多的小草、花朵和云彩,还有两个简陋的小人儿,一个穿着裙子,一个手上拿了把看上去是长剑的东西,一男孩儿一女孩儿手拉着手,笑得很开心。

姬长庚蹲下身子,轻轻拿起那块写着“秘密小屋”的牌子,细细端详着。

“你还活着。”眼泪不知为何浸润了姬长庚的眼眶,流了下来,挂在了他勾起的唇角上,“活得很好。这就好,这就好。”

姬长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很淡定。

但是下一刻,让他不淡定的事情发生了。

姬长庚明显感觉到,这个空间,在融入到他的体内。

不是大象塞冰箱的那种,而是说这个空间在崩离,并且其所有权,归属于姬长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片空间,已经成为了姬长庚的领域。

现在不能叫空间了,姬长庚已经摸清了他之前所处的地方的实质是什么了。

这是一个近乎真实的梦境。

本来姬长庚的打算是要在这个领域的创造上花费大部分闭关时间的,但现在,如果不算彻底掌握通透,所用的时间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天。

领域·浮生一现。

姬长庚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给他的新领域命名了。

但姬长庚没有打算抗拒。

他站起身来,对四周进行了感知,发现这片空间内所有的生命体都进入了一种“薛定谔状态”。在姬长庚不展开领域的时候,他们是不存在的,而当姬长庚展开领域之后,他们就会重新出现,只不过其存在形式更接近于亡魂。

姬长庚低头环视了一下自己。如果这片空间成为他的领域,那么这些等同于死去的所带来的罪业会转移到他的身上,可他并没有感受到那庞大的业。

去哪儿了呢?

......

老者的话实现了,且相隔时间仅有短短一天。

他们都死了。

而这份罪孽,现在正在被黑裙女子所承担着。说是承担,其实也不对,因为黑裙女子并没有因为这些罪业受到什么影响。

甚至这些罪业都没能转移到她身上,直接被她投进生死轮回中去了。

“即使是经过了无数的轮回,即使是记忆已经被遗忘,即使在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里辗转流离,可真的看到了,却也会想起。”

黑裙女子哭了出来。很大声,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样。

当然,黑裙女子哭,是因为感动。

她现在正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一张粉红色的大床上,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布偶熊放声大哭。

黑裙女子喜欢粉色。因为他说过,粉色是女孩子的颜色。

【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把圣物拿回来,我要给婉宁你买好大的粉红床,粉红的抱抱熊还有粉红的窗纱,总之就是一个梦幻般的粉红房间。】

在那个堆满麻袋和木箱的“秘密小屋”里,两个孩子缩在角落里,小男孩儿压低了声音,兴奋的给小女孩儿描绘未来的光景。

小女孩儿之后才知道,女孩子和粉色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小男孩儿当时描绘的,也只是他们偶然得来的一本故事书上的内容。

但小女孩儿一直都将粉色作为自己最喜欢的颜色。

除了身上这条黑色的长裙,她从来都没有换过,还赋予其神性,使其不朽。

这条黑色长群是他送给季婉宁——也就是黑裙女子——的第一件礼物。

也是唯一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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