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今天买了四瓶精灵藤花露。”妲莉娅掏出藤花露放在桌上,忐忑不安的问,“这些能挺多久?”
“够用很久了,我看看纯度,”大夫逐一举起水晶瓶,在烛光下查看,“嗯,不错,纯度都很高,没掺水,能坚持三个月了。”
三个月,太好了。
妲莉娅松了口气……总算是有点喘息的时间了,接下来就可以慢慢读书攒钱,一点一点找回生活的节奏。
“咳……咳……”
就在这时,从隔壁病房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咳嗽声。
医馆老大夫赶忙过去。
因为这小医馆隔音很差,妲莉娅也听到了隔壁传来的谈话声音。
“大夫,泰坦今天还没来吗?”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声音中满是虚弱。
“没来,”大夫说着,还打开窗户望了眼街上,然后再次笃定的回答,“抱歉,他真的没来。”
“这孩子,一定是玩疯了,”中年女人声音里带着笑,“他说自己和朋友去聚会了,一定是玩的太开心了,连时间都忘了。”
“夫人,您最好还是联系一下他,”大夫轻叹,“您的药钱不太够了。”
“安啦安啦,我给他写信了,他看到了会回我的。”
……
妲莉娅在隔壁,听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泰坦?隔壁难道是那个小剑士的妈妈?
之前在暗鸦族遗迹中,妲莉娅的确听闻那个纯情少年提到自己有个生病的母亲。
他之所以痴迷于探索遗迹,就是为了给自己母亲治病。
可是他不是应该早就回来了吗?他是和品字脸的雷古斯特教授一队的……
雷古斯特,雷古斯特……
妲莉娅心里咯噔一下。
雷古斯特已经变成怪物了,死在自己的剑下。
那泰坦呢?
望了眼医馆外面停放的三个大笼子,旋即立刻收回目光。
心跳已经快到了无法辨识的地步。
小小能够感受到妲莉娅的颤抖。
她双手环绕过妲莉娅的脖子,把脸贴在妲莉娅的锁骨上,不解的问:“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
妲莉娅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涛。
显而易见,如果雷古斯特已经被诅咒变成了怪物,那么泰坦、罗娜、阿伦,他们三个很有可能也中了诅咒,变成了怪物。
可能性很高。
而此刻,外面的笼子里,就关着三个被诅咒的怪人。
妲莉娅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她也不敢出去确认自己的猜测,因为一旦猜测属实……她就必须要面临一个恐怖的抉择。
所以还是……逃避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小小,姐姐今晚就不给你讲故事了,有事要忙。”
慌乱之下,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自称为姐姐,那在平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姐姐,你心跳的好快,咚咚咚咚~的。”小小仔细聆听着,“真的好快。”
“小小,睡吧。”
“凹呜~好吧……”
********
妲莉娅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查阅古籍,一关就是四天。
这四天外面不断回荡着断断续续的圣歌,那是修女们不甘心落败的声音。
只是不甘心也没用,她们的敌人太强大了。
那敌人并不是眼前的诅咒,而是岁月。
——没有人能战胜岁月。
妲莉娅看着奥蕾那枯槁的面容,可耻的捂住抽痛的胸口,不敢再瞧。
她害怕自己看得太多了,就会冲动作出傻事来。
“奥雷奶奶,我去城里一趟。”
“去吧。”沉思中的奥蕾抬起头,向妲莉娅露出一如既往平静慈祥的笑,“早点回来啊~”
“嗯嗯……”
妲莉娅逃跑似的狂奔向学院城内。
酒馆已经修好了,尘默孤零零的坐在老地方,举着一杯伏特加,身边的位置空着。
“今天怎么只叫了一瓶?”妲莉娅自顾自的坐在尘默身边。
“明天就回家了,今天哪敢多喝啊!”尘默的声音中压抑着激动,“明天傍晚,酒馆门口会来一辆黑色的马车,这趟马车会一路狂奔到雪国境内去,最后停在雪国的绿洲驿站上。”
妲莉娅只是听着,就能感受到大叔字里行间的开心。
“话说你怎么才来啊,”大叔幽怨的白了妲莉娅一眼,“我都等了四天了。”
“抱歉,最近有些忙,”妲莉娅低下头,敲了敲桌子,说,“酒保,来杯姜汁白兰地。”
“你不是不喝酒吗?”大叔诧异。
“偶尔想试一试,总要迈出这第一步的……”
“……”
尘默一瞬间便明白妲莉娅藏了心事。
无言的拍了拍妲莉娅的后背,大叔对酒保说:“酒保,再来一箱伏特加。”
“……你明天不是要回家吗?”妲莉娅愕然。
“我乐意!”大叔孩子气的说。
妲莉娅一时凝噎。
“您的姜汁白兰地,还有您的伏特加。”酒保将酒送来。
妲莉娅端起高脚杯,眉头都不皱一下,一饮而尽。
大叔没劝他。
趁着酒劲还没上来,妲莉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尘默。
“大哥,等你回家了,帮我把这封信带给茉莉殿下……不许偷看噢。”
“你还真认识茉莉殿下?”尘默瞠目结舌。
“哼哼~可不是一般的认识。”妲莉娅得意的说,脸上开始泛起淡淡的酡红。
“喂!你醉的也太快了吧!”大叔见妲莉娅那几乎是瞬间爬上脸的红晕,赶忙放下了自己手上的酒,“就算大叔我要走了,你也不用难过成这个样子吧?人家知道自己很有人格魅力啦,但是你这也……”
“有人格魅力的家伙会孤零零的坐在这里等我?”妲莉娅无情戳破。
“嘁,别拆穿嘛。”尘默悻悻的低下头。
“我住在城东边的圣歌班,嗝,”妲莉娅打了个醉意朦胧的嗝,说,“等下要是晕过去了,你就送我回去,还有别碰我肩膀。”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尘默担忧起来,“你妹妹出事了吗?难道那些精灵藤花露有问题?”
“没有,她好着呢。”
“那是怎么了?”
“大叔啊……”昏暗的灯光中,妲莉娅却突然扭过头来,那双夹带着血丝的疲惫眼睛严肃的与尘默对视。
“怎么了?”尘默不解。
“你在圣教帝国呆了二十五年了,难道就不留恋这里吗?”
“……”尘默被问得愣住。
“回到雪国以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你要放弃自己二十五年才辛苦扎下的根基,你要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适应的生活习惯……万一你又要被困在那冰天雪地里,甚至,你不再是你。”
妲莉娅嘴里醉醺醺的说着胡话,又打了个酒嗝,然后认真的看着尘默:“就算这样,你也一定要回去吗?”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尘默一如既往哈哈的一笑,没心没肺的回答说,“当然要回去啊!”
“为什么……”
“因为雪国需要我啊!”
“那种事,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被需要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感觉好伐?”尘默拍了拍妲莉娅的肩膀说,“雪国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无能为力,不能改变雪国的现状。”
“如果有能力……”
“那当然要用。”
“如果那能力的代价很大……”
“代价?就算是死,只要死得有意义,那难道不是很幸福的结局么?人迟早要死,与其孤苦伶仃的留下遗憾,还不如趁活着干一票大的!”
“……”
大叔一定是个诗人,妲莉娅心想。
“啊,我一定是醉了,”尘默为自己刚刚的直抒胸臆而老脸发红,因这种少年人的发言不该出现在他这种四十岁的人身上。
“我也醉了,嗝,不喝了,”妲莉娅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祝你明天一路顺风。”
“也愿你在这里武运昌隆。”
“最后一杯,干杯。”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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