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黑豹才在安渡因面前举起爪子，伸出一根长长的指甲：
“第二，被我灭口。”
安渡因抱怨道：“用不用这么激进啊，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这样吧，跟上回一样，我帮你搞定，然后咱们一起赶紧离开。”
黑豹拒绝得很干脆：“不，我自己就行。你还有脸提上次？炸个第六区治安署而已，到最后幻魔都让你整出来了。”
“又不是我召唤的幻魔！还有什么叫炸个治安暑而已啊！”
“事实证明幻魔就是跟着你来的。打住吧，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忙，你随意，别给我添乱就行。”
黑豹说着，丢下安渡因便向车间内部走去，顺手还从置物台上扯了一副口罩。因为耳朵位置的变异，他没办法将口罩戴在脸上，只好用一只爪子隔着口罩掩住口鼻，看上去有点古怪。
安渡因看看黑豹的背影，又看看门，最后还是决定将门反锁，跟上了黑豹。
反正这货还要安渡因帮忙看孩子的，不可能真的动手杀了他。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于安渡因的举动，黑豹只是早有预料似的长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任由对方跟屁虫一样尾随自己。
二人穿过门廊和更衣室，正式进入车间。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几十台样式各异的巨大机床，由车间一端密集排列至另一头，组成一道长长的流水线。
从最初的原料混合器，到中间的反应炉，再到最后的压制包装工作台；化工原料从流水线的起始处放入，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箱箱堆在叉车上的白色药粉。安渡因甚至看到了机械臂这种先进的玩意，说明此车间的自动化程度已经接近上层那些研究所了。
“第四区，竟然还藏着这种东西啊。我以为那些资本家会想尽办法压缩生产成本呢，原来是我内心太阴暗了？”安渡因兀自感叹。
黑豹像是没听到一样，沿着流水线缓慢地走下去。制造设备的表面闪着明亮的金属光泽，看得出平时经常保养；但到后面就渐渐出现了一些粉尘和污渍，工作台上变得灰蒙蒙的；最后的封装工作台更是糟糕，洒出的药粉和没用上的包装袋散乱地铺开，黑豹的爪子按在台面上，可以留下一个清晰的爪印。
他抬起爪子嗅了嗅，又谨慎地把爪印抹平。
一路走下来，就像从塔都上层去往下层的旅程，开头整洁、有序、光鲜，后面则是无法言喻的脏乱差。工厂的主人确实压缩了成本，他把工人们该享有的防尘设备全部撤掉，自欺欺人地准备了几副口罩了事，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必然会导致工人吸入大量的药剂。
安渡因走到流水线尽头，随手抄起一包药粉。包装袋是透明的，上面没有任何文字，甚至连公司那个驴脑袋logo都没有，没人知道它是正规厂家生产的药物还是土作坊里手搓的洗衣粉。
叉车上放着三个大木箱，里面的药粉基本是满的，算上去应该有几吨重。安渡因学着黑豹的样子嗅了嗅药粉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完全猜不到这些药粉到底是什么。
“哼哼，这玩意连个使用说明都没有，真不怕病人吃坏了啊。还是说，真正的包装车间在其他地方？哈哈哈。”
黑豹皱起眉头：“你傻笑什么？”
“嘿嘿，我，我响起高兴的事哈哈哈哈。”安渡因说着，反而笑得更加厉害了。
黑豹面色凝重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包，撕开后是一张寸许宽的试纸，上面还粘着一个玻璃小瓶。黑豹掰碎玻璃瓶，让瓶内液体浸湿试纸，然后用指甲从工作台上蘸了一点粉末抹到试纸上。如他所料，试纸迅速变蓝了。
“嘿，你这东西，看着挺专业啊，哪来的？哈哈。”
安渡因大大咧咧地搂着黑豹的脖子，嬉皮笑脸地问。他一改平日沉闷的作风，变得比安雯还要毛躁，一直笑个不停，也不知道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诶？安雯？哈哈怎么小秋也来了？哦还带着斑猫啊。兄弟，你看你干女儿……”
话没说完，黑豹就甩开安渡因，直接一记友情破颜拳砸在他脸上！
砰！安渡因眼前一黑，当即在地上滚出好远。在痛觉的作用下，刚才有关安雯她们的幻觉消失了，想笑的冲动也不再那么强烈。
“滚出去找个口罩戴，不然过两天戒断反应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在……说什么？”安渡因捂着脸，晃晃悠悠地爬起来。
黑豹晃了晃手中的试纸：“这些药粉，就是正在第六区泛滥的欢愉。”
“什么？！”
安渡因下意识地大叫一声，马上又捂住自己的嘴巴。回声在空荡荡的车间里经久不散。
黑豹紧接着又掏出一张试纸，用同样的方法检测了一些“欢愉”药粉，这次试纸显出一种鲜艳的绯红。
“毒物X。和第六区里流通的欢愉检测一致，这座工厂生产的欢愉和塔都其他阶层在成分上有些许不同，基本可以断定第六区那批货生产自这里……我还需要查一下贸易记录。”黑豹自言自语地说。
安渡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即使戴着口罩，也难免吸入欢愉粉末，刚才安渡因自己就在不知不觉间中招了。长此以往，药物粉尘必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害，难怪那群工人看上去有点疯疯癫癫的。
第四区那么大，藏一座制毒工场倒还能理解，但黑豹所说的“毒物X”又是什么？
没等安渡因发问，黑豹就匆匆走出了车间，他也只好赶紧追上去。
资料室在二楼，离生产车间并不远。黑豹似乎对工厂内部地形了如指掌，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资料室门口，却发现资料室的门开着，里面光影闪动，似乎有人。
黑豹蹲下来，悄无声息地贴到门边，小心往屋里窥探。
大屏幕亮着，显示的却不是常规操作界面，一串串代码正飞速地在黑色的界面上飞过。操作台前站着个高大的身影，紧身西装包裹住强健的身躯，头顶高高的大礼帽显得有点违和。
因为穿着太具特征性，那人被黑豹和安渡因一眼认了出来——正是几个月前在第六区治安署见过的士官长！
只见他飞快地在操作台上输入了什么，屏幕上的乱码字符逐渐变得可以阅读，安渡因偷窥到一些日期和疑似交易对象的人名，其中还有第六区那个黑道大佬猩猩男的名字；最后一闪而过的一行引起了安渡因的注意——［错误］·库玛尔。
“哼哼。”
士官长满意地冷笑一声，抬手关闭了屏幕，并从操作台上取下一枚小小的记忆晶片。他吧晶片放进口袋，又摘下帽子，漫不经心地在里面摸索——
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把两米长的巨大战斧，嗖地就抄门口掷过来！
斧刃毫无阻碍地劈开墙壁，就像切豆腐一般，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安渡因和黑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彼此的脑袋中间隔了一片宽大的利刃，墙壁上则留下一道长达五十公分的缝隙，斧柄死死卡在墙中。
“是铭器。”安渡因只看了那柄战斧一眼，便肯定地对黑豹说。战斧上充盈的磅礴魔力让空气中瞬间充满压迫感，像是要把人肺里的空气都挤出去一样。
士官长在墙的另一面握住斧柄，转动一下，刷地将战斧抽了回去。新的裂隙被留在墙上，与之前那个组成一个“十”字，透过裂隙可以看到房间内的一鳞半爪。
与刚才一样，斧刃切开墙壁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黑豹猛的一推安渡因：“跑！”
安渡因刚要逃，突然感觉到墙壁另一边魔力流动改变了。他猛地拽住黑豹：“小心！”
话音未落，二人侧前方的墙壁上便闪过四道寒光，紧接着“口”字形的墙面被从整面墙上切下，由士官长一脚踹到走廊对面的墙上，拍得粉碎。
不慌不忙地从切口处跨过来，士官长扫了一眼安渡因与黑豹二人，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我记得你们。安德森竟然没把你们收拾掉。”
“哈哈，这个嘛，说来话长……”安渡因挠头，“不好意思长官，外面出了点乱子，我们为了躲避藏到这里来了，不小心迷了路。刚才的事咱们都当没看到好不好？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士官长瞥了安渡因一眼，目光锁定在黑豹身上。他把战斧塞回到礼貌里，似乎不打算再战斗了，可接下来的话却让黑豹不由得绷直了尾巴：
“0522－A，也就是佑，他告诉我，你目击过一个疑似伪神的女孩。虽然我的任务里没有调查这件事的项目，但主人应该会对这些情报感兴趣。既然你送上门来了，就告诉我关于她的一切吧。”
“你在说什么？”
黑豹不由得暗中攥拳。他感到被那个叫做“佑”的改造人背叛了。
“你明白的。把这个情报告诉522以期与教会高层联系换取舒适生活的不就是你吗？哦，看你那么凶的表情，是不打算坦白喽？”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会出现在这里，破解窃取骡导制药的资料库，背后原因也是见不得光的吧。让我们走，我们两不相欠。”黑豹冷冷地说。
士官长突然岔开话题，侃大山一样说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你知道吗？我们这行有一句话，叫做‘死人什么都不会说‘。但对我而言，死人才是最诚实的，他们无话不说。”
随着士官长的话语，一条黑色锁链蛇一样从礼帽中蠕动着升起，发出哗啦哗啦的噪音。
“铭器·戒魂。来吧，像522一样，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