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落到了海里,那还是原本最纯净不过的水吗!那是污秽,可悲的污秽……本来我是想成为一块坚冰的,即便无声的融化也不会和海同流合污――

但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多么天真多么无济于事的想法,所以我的目标变成了太阳……将被淹于海中迷失的水蒸出,让他们重归最初的模样……”

啊,这是颜昕的初衷,而她也正是带着这样的意志走到这一步的。

现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迈上台阶了,也没有什么能够与她分庭抗礼了,先前被众人漠视的,被各位主教和教皇以白眼相待的那张宏图再也不用死死揣在怀中而不敢示众了。

恰恰相反,教徒们需要这张宏图,需要让花海重新盛展,为了实现这个共同的愿景,颜昕自然而然的被众人推举成为新任教皇。

这一天,炽热的朝阳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尚存的向往之花也迁就着阳光而变得火红,人们的眼,花的“眼”,都无一例外的将瞳孔对准祭坛中央,教徒们在阶梯边缘跪下,领口的花簪早已成了标配。

颜昕倚在祭坛最外侧的石柱旁,深嗅了一口捧在手中的华丽之花,一股熟悉的奇异香气便顺着鼻尖蔓延到她的全身,颇有几分飘飘然的感觉,“如果堇珞那孩子在这该有……”

“都准备好了,就差您了。”那个穿着黑袍和红色披肩的教徒托着教皇的遗物,提醒颜昕受封仪式即将开始。

……

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步步迈上台阶,身形的每一次抬升都会激起一阵杂乱而火热的呐喊,在层层音浪的簇拥下,她来到了祭坛的最高处,热闹的气氛瞬间转变成了一种强压在亢奋之上的平静。

每个人都在仰视着颜昕,为即将上任的教皇献上一份发自内心的赞许与忠诚,这是何等的庄严肃穆啊!风拂面而过,颜昕的红色裙摆和紫色散发随风飘扬,影子从她站立的地方延伸到最低的台阶上,令她伟岸无比。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受封仪式――我们既是仪式的参与者,又是崭新时代的见证者――”教徒们默念着已经预演过无数次的话语,心中的骄傲和愉悦感油然而生。

“各位仍在追求本心且忠于智慧之神普莱德的教徒们!”颜昕开口的第一个音还没落尽就被随之响起的掌声淹没,仿佛台上那位最忠诚者的每一个举动都能迸发出洗涤心灵的细流。

“保持肃静――好吗?”颜昕保持着微笑,待到人海中不再有波澜时才继续说道,“我能够感受到各位的热情,这也会让已经远去了一千九百五十年的神明不再寒心。

首先感谢各位的支持让我有幸成为了新一任的教皇,让我的光辉如太阳照到了最需要光的地方。我能走到这一步,让那几位优柔寡断且德不配位的旧主离开此地,大家也是功不可没……”

“教皇大人其实也挺好的吧,虽然没有远大的志向,但下的命令也都不坏――”人群中传来一个级不和谐的声音,颜昕停下了演说,用右手指了指领口的簪,便有一声弦响接踵而至,再也没人有异议了。

“接下来宣读神谕:纵然神明只有一副面孔,但我们都不应该放弃对极致之美的追求,画作也好,音乐也罢,我们的思想和作为都将映射于花海,而花海必将是姹紫嫣红所构成的,不该遵从某种色彩或是花瓣。

因为,每一朵待放的蓓蕾都是一个奇迹,每一个奇迹都不应该被遗忘、被破坏,被抛弃在人迹罕至的世界边缘。

试想一下,一个可堪为美的物,如果不被世人所记,有灵无形且无人欣赏,那么存在与否还重要吗?

如果我们依旧执拗地将‘随波逐流’作为信条,那么终有一日,所有的花都会因遗忘而凋零,世界将变成一片不毛之地,且不说我们的神明会如何对我们降下惩戒,难道我们对得起自己吗!

教徒们!我们已经做错太多了,对神明也亏欠得太多了!我们需要向神明赎罪,身体力行的让那些灭绝的花枝重新盛开,那些丧尽天良的过失,绝非挂在嘴边的几句‘忠诚’所能弥补的――”

祭坛之下,不少人已经开始止不住地落泪,颜昕没有正对旭日的眼却也亮了起来。

“来吧,为你们心中所推崇的,至高的、美丽的、睿智的神明形象绘出画像,奏起乐声,绘出千幅万幅也仅仅是沧海一粟,奏乐千遍万遍也不足以力挽狂澜,但是至少我们没有继续滋养这颗恶果,直到一切赎罪的机会都宣告无效……”

台下排山倒海的掌声中夹杂着哭声,盖过了风声。

那位有红色披肩的教徒带着前任教皇的琴、笔和笔袋――又或者说是弓、箭和箭袋――冲向了祭坛,在登顶的前一个台阶前单膝跪下,双手呈上那些圣物。

“这样吧,从今以后,你来做我们的侍卫。”颜昕换上那些略微带着点腥味的东西,郑重地宣布下一道神谕。

……

“哎呀……你错了……”在已经有了些异色的花海上,颜昕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堇珞?”颜昕回首四顾,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你来得正好啊,我想……把我现在这个教皇的位置让给你,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明智。”

“破坏后的重建绝不是新生啊!”那个声音又说道,这不像是从花海某处传来的。

“新生大于破坏,这就够了啊!”

没人回答颜昕,她也不再穷根究底,继续看着眼前破土而出的新植物,它们还是单纯的绿色,代表最纯粹的才华的颜色……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