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看着苏娴更换床单、擦桌洗碗、扫地拖地——

等她把所有能收拾干净的地方都收拾干净后，周盈雪才缓缓开口：“其实，你不用收拾的这么干净。”

“哈？要是你爸爸不满意，讨厌我怎么办啊。”

苏娴把几件衣服扔进洗衣机，然后用力关上门：“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噗~”

周盈雪有些好笑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机放到一边：“说真的。突然把家收拾的这么干净，你不觉得有些反常吗？”

“……”

苏娴停下操作洗衣机控制面板的手。

她看了看宛若新买来的地毯，然后又看了看毫无污渍，简直就像刚揭掉保护膜的玻璃窗。

“好像……是很反常。”

虽然周盈雪和苏娴都不是什么邋遢的人，但把房间收拾到一尘不染，半颗灰尘都找不到的程度——

显而易见的有大问题。

“所谓‘生活气息’呢，不就是开了封忘记放进冰箱的面包，快要装满的脏衣篓，还有没有认真擦干净的桌子吗？”

周盈雪走到窗边，敲了敲被苏娴用报纸擦到闪闪发亮的玻璃：“说真的，的，无尘实验室里的锥形瓶都没这玩意儿干净吧？”

“……”

苏娴看着玻璃窗，沉默不语。

“如果家里其他地方整整齐齐，那倒还好。可以用生活习惯比较自律，或者爱干净来蒙混过去。”

周盈雪也深深的皱起眉毛：“可连玻璃窗也擦得这么干净，就有点那种意思了。我父亲……嗯，应该跟你提到过吧。他学医的，眼睛很尖。而且被我母亲调_教了那么多年……到时候一看就知道，我们收拾家的原因是他要来。”

“那、那怎么办？”

苏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收拾干净房间是必要的待客之道——然而照顾到所有细节，就脱离所谓的“待客之道”，而逐渐走向“掩盖”了。

光亮的玻璃就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说苏娴和周盈雪妄图隐瞒些什么。

实际上，她们俩也的确在隐瞒什么……虽然她们自己也不清楚想要隐瞒的东西。

这大概是某种本能，亦或是某种默契。

“就这样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周盈雪也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

倒不如说，这次见面她心里完全没底。她们两人的未来，全都压在凌晨时分，江沉提出的建议上。

如果父亲真像江沉所说的，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弄清状况，协助她说服母亲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父亲应该会对这些细节视而不见，哪怕他会习惯性的观察细节。

周盈雪不得不赌，她甚至连其他方案都没有思考……似乎也没有可以选择的其他方案了。想要找到令母亲无法拒绝的理由实在太过困难，而且就算把父亲拉到自己的阵营，也未必能说服母亲。

“诶诶？！”

苏娴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指尖不小心按到洗衣机的“甩干”按钮，滚筒就开始哗啦啦的转动。

“雪雪……你不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话是骗小孩子的吗？正确的话叫‘车到山前走投无路’才对！”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周盈雪走过去关掉洗衣机，再重新选择“漂洗”的按钮：“行了，还有点时间。我们先去洗澡吧。在浴缸里挤着泡一泡，说不定就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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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溢华趁着上班的功夫，偷偷溜了出去。

请假？

完全没必要好吧，他是院长，一周不去上班工资也照发不误。

溜进地下车库，周溢华开着他的爱车夏利2000，从侧出口离开医院。

私人医院非常赚钱，一些明星或者不差钱的大老板都会在这里选择就医做手术。别说年薪百万了，大大方方再加个零，年薪千万也不是问题。他手底下那些医生赚得也多，所以基本没有跳槽的。

至于周溢华为什么还开着这辆又破又烂还烧机油的夏利2000——

他自己也不清楚。

大概，是中老年人特有的奇怪情结。亦或许，它承载了女儿的童年。

这辆从他结婚开始就一直陪伴着他的车子，始终舍不得丢。

停在各科医生的奔驰宝马奥迪中间，周溢华也不觉得寒酸。反而还有种鹤立鸡群，特立独行的愉悦感。

反正就，显得他不那么俗气。

开着爱车过了四个红绿灯，然后绕着高架跑了小半圈，周溢华找到了女儿的公寓，并将车子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

然后——

他没着急下车，而是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看了看周盈雪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中的周盈雪站在书桌前，手里捏着毛笔。略微咬着下唇，眼睛认真的盯着宣纸。

“……唉。”

在周盈雪搬出去之前，周溢华还经常翻这张照片出来看，并跟夫人说，将来她一定能接替自己的重任。

等周盈雪搬出去后，周溢华就变得不怎么看这张照片了。他原先认为那一双闪烁着“认真”的眸子，却伴随着女儿的离去而掺杂了浓厚的痛苦。

就仿佛顿掉的手术刀，一下一下切割着他的神经。

“唉。”

再度叹气。

周溢华咬咬牙，关掉手机。

差不多，该去面对女儿了。

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不知道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模样。

他拿起放在副座的袋子，里面装着……

两瓶07年飞天茅台53。

周溢华和夫人都爱喝酒，女儿也继承了这一点。在外人看来，这份礼物多少有些不合适，但在周溢华心里，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表达自己心意的礼物了。

去年、前年、大前年……周溢华珍藏的好酒只有在女儿回家时才肯拿出来喝。从下午六点，天黑之后开始。跟女儿喝得烂醉，倒在餐桌上，看着她面不改色的站起身，离开家。

然后躺在夫人腿上醒酒到第二天中午，紧接着挨骂到下午。最后，开启崭新一年，并期待着第二年的循环。

呼——

调整好心情。

周溢华拎着礼物，迈开步子向女儿的公寓前进。

她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如果从阴阳相和的角度来讲，性格应该是那种比较软的类型吧……

揣摩着，想象着，周溢华走到女儿公寓的门前。他敲了敲们，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到了。是六零二吧？”

“是。你先站门口等一会，我在洗澡。”

“嘶……外面真冷，”周溢华打了个哆嗦：“你女朋友呢？叫她来开门。”

“我不。”

周盈雪平静的拒绝。

“她在跟我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