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蹙起眉头，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那个光怪陆离有些诡异的梦，倒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有点恶心，到现在脑子还嗡嗡嗡地回荡着那些个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嘶~
她们好像要和我订立契约来着，我到底有没有答应她们？
梦境就像是镜子里的世界，当你打破这面镜子，踏过空无的镜框，你便从梦中醒来，相应的，梦中的世界会像破碎的镜面一样分崩离析，化为渣滓散落在记忆的角落中，被雪藏、被掩埋、被销毁。
我捂着脑袋，试图在脑海中搜寻有关这场梦境更多细节的记忆片段，却是一无所获，就好像它们凭空消失了一般。
“你醒了？”
“艸，吓老子一跳！”
就在我回味梦境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吓得我差点弹射起步，直奔太空。
“能不能整点阳间的？”我抱怨道，“现在几点了，怎么天这么黑？”
“现在刚过中午。”朴智熙唰地一下拉开了厚厚的窗帘，来自天津四的耀眼光芒从窗户撒进室内，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但即便是如此刺眼的阳光，也不能给予我温暖，总是觉得身上有些寒冷，尤其是心脏下面胸腔的位置，像是塞了块冰似的，而这股寒意被心脏通过血管泵到了身体各个部位，导致我全身上下都冰冰凉。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标准的海军部办公室，我卧坐在正对着朴智熙办公桌的沙发上，沙发上边就是窗户。
“看来我也没睡多久嘛……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似的……”我扶额道。
时间仿佛在那个被紫色雾气包围的世界里停止流动，那里是真正的度日如年，亦或者，那里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毕竟只是个梦境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朴智熙问道。
罗明和奥茨特洛夫看见我醒了过来，也纷纷凑了过来。
我回想了一下，无尽的哀伤又再次涌上心头，不过相比于之前，我冷静了不少，我知道疯疯癫癫是没法救出姬大河的，眼下我有一份去前线的任务，那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至少……我有机会。
我组织好语言，向他们复述了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去新柏林征兵到锒铛入狱，再到姬大河不辞而别，到最后出庭受审我获得了“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尽可能详尽地向他们展现出所有的细节。
当我把所有事情都说完以后，哀恸的情感再度溢于言表，我不再哭泣，只是愁容满面地叹息，并非我拒绝悲伤，只是我的眼泪好似干涸，再也无法湿润我的眼眶。
听完我的境遇，他们无不沉默寡言。
他们也知道在这种局势之下执行这种任务风险会有多高，对方拒不接受叛逃，出于保险起见直接击毁姬大河驾驶的康萨寞号科研船也是有可能的，而即便叛逃顺利，能否成功执行任务并不暴露动机也是一个问题。
“姬，你无需难过，姬大河一向做事稳妥值得信任，既然是她主动请缨必然是有十足把握。”奥茨特洛夫按安慰我道。
“安慰之词大可不必，帮我想想办法吧，距离她起航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有追回来的可能吗？”我苦着脸，原本柔顺飘逸的长发此刻像是枯萎的树枝一样分叉出干枯的发丝。
它们已经三个多月没受到姬大河的精心护理了。
“一个多月？”罗明掰着指头像个脑摊一样数着数，“这怕是快降落了吧。”
“罗明！”朴智熙恶狠狠地呵斥了罗明一声，罗明咂了咂舌头，轻轻地对着自己脸颊打了两巴掌。
“越是这种关头越要冷静下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以便于配合姬大河的行动，我们这段时间就要启程去前线轮换，你跟我们一起过去吧。”朴智熙建议道。
“嗯。”我垂头丧气的，“我还是去指挥第一近卫舰队，熟悉又陌生……”
“振作起来，姬酒将军！”朴智熙拍了拍我的肩膀。
“振作！”罗明也拍了拍我的肩膀。
“振……”
“哎哎哎，你就免了，我想多活几年。”我慌忙避开奥茨特洛夫那双比我脑袋大的手，被他没轻没重地拍两下，怕是姬大河没死我先魂归九泉之下了。
我沉思了片刻，思索着前线相关的事宜，倏然灵光一现，我盲生发现了重大华点。
“等等！你们几个原来都不知道这个‘叛逃计划’？”
“……”
“是，是啊。”
“哦！淦！”
那我岂不是泄密了？这项计划应该是高度保密的，姬大河不允许姬不寐私自拆开信件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姬不寐情绪失控，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保密性考量。
毕竟这项计划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分泄露的风险，一旦这则重要情报泄露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恐怕只有军事委员会及相关的高层人员详知这项计划的全部内容，甚至连负责“追杀”姬大河的舰队司令都可能只是知道部分或者是完全不知道计划，只是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
军事委员会并没有通知我计划详情，这说明我似乎也不应该得知这项计划。
但姬大河既然能留信向我透露，一方面是出于信任，另一方面应该也是得到了军事委员会的默许。
我在军事法庭上魂不守舍的表现应该已经让这群老头子看出了端倪，但他们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派人来质问我，这也从侧面应证了我这一猜测。
毕竟瞒我肯定是瞒不住的，不如提前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该告诉你们的，这项计划应该是绝密，你们可必须守口如瓶啊！”我锤了一下自己纤细的大腿，“啧，昏了头了，保密性原则都忘记了。”
保密对于军事行动有多重要无须赘述，也正是因为任何一个不经意间的泄密就可能酿成一场重大的战术、战略失败，军队才会要求知情者对情报守口如瓶。
“你放心，我们的嘴巴都严得很。”朴智熙拍了拍胸脯道。
“嚯嚯，我们的嘴巴确实很严，但是你朴将军就不一定了吧？”罗明搭上了朴智熙的肩膀暗讽道，“也不知道‘八婆将军’是哪位豪杰的绰号呢~”
“滚，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莎比！”朴智熙恶狠狠地谩骂道。
很明显，朴智熙在和罗明的拌嘴中处于劣势，因为罗明往往不带一个脏字地让朴智熙破防，而朴智熙那一连串经典的国骂早就不能伤及罗明厚实表皮的一分一毫。
我苦笑着看着这三个几近不惑之年却幼稚至极的活宝，所谓男人至死都是少年，说的应该不是他们这种吧。
“行了，八婆将军，我现在要和我的小老婆说一些私密的事情，你和奥茨特洛夫先去外边玩。”
罗明说罢就把朴智熙往门外推，同时一个劲的给奥茨特洛夫递眼色，要他配合自己将朴智熙赶出去。
“玩你大爷的玩，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还有，不许叫我八婆将军！另外，姬酒可不是你小老婆！”
朴智熙破口大骂，挥舞着拳头以示抗议，但没和罗明推搡一会就被奥茨特洛夫提了出去。
奥茨特洛夫还贴心的关紧了办公室门。
“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说？”我一脸苦笑地看着面前的罗明，“荤段子的话大可不必，垃圾话我也没兴趣听。”
“并没有私密的事情。”罗明一脸严肃，完全没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蹊跷？”
……
……
……
从海军部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天津四没入地平线以下，偌大的奥林匹斯悬挂在天穹之上，无比壮观。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个支离破碎的家。
没有姬大河的家，家还能算家吗？
我迟迟不敢推开这扇门，我害怕面对事实。
我的脑子里满胡思乱想，只要我不开门，根据薛定谔定律，姬大河就可能会出现在门后吗？
这怎么可能……
我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黑灯瞎火，毫无生机，只有姬不寐房间的门缝里泄露出一丝灯火的光芒，但也是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
我径直走进卧室，偌大的双人床上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将军服，我的勋章已经在将军服胸口的位置别好。
“你知道我会回到前线？”我对着空气发问，自然没得到回答，尽管这合乎我的预料但我还是失落地叹了口气。
我将这套折叠好的将军服原封不动地装进行李箱中，又从衣柜里收拾了一些其他换洗用的衣物。
幸运地话，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就能回到联合，不幸运的话……就让我化作宇宙的尘埃，回归本源吧。
基本的东西都收拾完毕，又不是去旅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带，但我仍然环顾四周，用眼睛扫过卧室的每一样物品，以防止有什么遗漏。
最后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床头柜上摆放的结婚纪念照，那是家中为数不多的拥有实体相片的照片。
实体相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氧化、剐蹭、潮湿等原因产生色差甚至损坏相片，所以在我出生的年代，实体相片已经停止了大面积使用。
但是实体相片相对于电子相片而言仍有一个绝对的好处，那就是不依托电子器件显像，更不存在电池没电就不显像的问题。
虽然现在电子相框都号称自带的电池能显象七八十年，但是其中的电子元件却往往撑不到这个年纪就因为各种原因发生故障。
所以一些具有重大纪念意义以及正式场合壁挂的照片依旧使用的是装裱起来的实体相片。
哈，照片中的我可真是仪表堂堂，英姿勃发，眉宇中都透露着一种朝气蓬勃的干劲，双眼炯炯有神，焕发出那属于军人的傲慢。
我的目光始终定格在照片上的男子，因为我不敢将目光向右移动，去看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蛋。
我摩挲着玻璃相框，最终下定决心，将它塞进行李箱中。
忽然间，我像是想起什么，又再度拉开了柜子下边的抽屉，翻找起相册，但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一张姬不寐的照片。
相册里要么是她尚在襁褓时的照片，要么就是她蹒跚学步时的照片，长大以后的照片竟然一张都没有。
姬大河也会偶尔出现在照片中，那时候的她看起来精神涣散，面色苍白，没有什么血气，一副饱经生活摧残的样子，这让我的内心很愧疚……
每一年姬大河都会抱着幼小的姬不寐和我的坟头拍一张照，每年的动作都差不多，只是怀中的小姑娘越来越大，长得也愈发标志了起来。
这种惯例持续了八年，直到姬大河参加意识导入项目的那一年为止。
没错，我竟然有坟头……
就在人类联邦海军烈士公墓里有一座属于我的衣冠冢，不知道现在拆掉没。
如果没拆的话我觉得也没必要拆了，毕竟拆了以后有可能又要再立，怪麻烦的，我在心中吐槽道。
……
既然相册里没有姬不寐的照片，那我只能去找姬不寐她本人要了，带上了我和姬大河的照片那就必须也得把姬不寐的带上，这样我们一家人才能整整齐齐。
我走出卧室，来到姬不寐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姬不寐的房门。
“寐寐？”
我的敲门与询问没有得到回应，家中陷入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
“女儿？”
良久，仍然没有人回应我，但是姬不寐的房间里亮着光，她应该是在房里的才对！
我的背脊产生一阵凉意，一种不妙的预感在我心中悄然产生。
“姬不寐！？”我用力地敲了敲门，高声地喊了她的名字。
依然没有回答。
我立刻旋转她卧室门的握把，用力推开她的房门，一头闯进她的卧室，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瞳孔骤缩，迟迟无法缓过劲来……
……
//本章依旧4k，我真是太长了！（实际字数4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