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下来还要在巴尔城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按理来说住在温蒂这边也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可还没等他找到地方坐下来，叶歌便被温蒂要求着整理她之前从下面带回来的书本，密密麻麻的几乎堆满了一楼的地板。要是光看数量，恐怕花上三天三夜也整理不完吧。
“话说，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打算找我来当苦力吧？”叶歌抱着一摞书，一脸怀疑地问道。他看得出来，地上等着整理的那些书都是温蒂的家底，应该是她离开学院时一起带出来的，要全部放回到书架上得花相当一段时间。
“怎么会，反正你在这里也是闲着，还不如过来帮我整理一下书架。”温蒂站在旁边，相当熟练地将叶歌手里的书一本一本抽出来，放回到书架上。
“说的也是。不过，你家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叶歌回过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这里有些像学院里的大图书馆，也是那种中间镂空的结构，但没有大图书馆那么高，只有差不多六层而已。
对一位魔女来说，在家里放书与其说是为了装点门面倒不如说是某种习惯。而且她们只会收藏一些对她们有用的书，那些无聊的书是不会放到书架上面的。而越是高阶的魔女，对图书收藏的需求便越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高阶魔女的家似乎和小型图书馆也没什么区别了。
“还好吧，这也只有六层而已。我还有好多书都没有带回来呢，你手里的这些书都是我精挑细选之后带走的。”温蒂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总归还是要留下一部分书的，不然这死的也太假了。”
“那些书会怎么处理？”叶歌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后代和直系亲属，所以应该是全部捐给学院和魔女议会了吧。旧书丢给小精灵翻新一下又可以拿出去卖了。”温蒂不在意地说道。
“你不会觉得可惜么？”叶歌微微歪头，看着温蒂的表情。在他的印象中，明明魔女们都应该是爱书如命的存在，可温蒂提起这件事时却并不显得多么难过，仅仅像是弄丢了家里的猫猫狗狗一样。
“魔女们可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存在，少了什么书再买就是了。你对魔女的印象还是有偏差，是因为小莉亚吗？”温蒂却摇摇头，轻轻抚摸着那些图书的书脊，“小莉亚是特别的，她与其说是魔女……倒不如说是一个使用魔法的骑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最开始一定是被当作骑士来培养的，后来才转修了魔法。”
“她不也是魔女么？”叶歌递书的手微微一顿。
“是，也不是。她拥有着一切魔女的特质，却不具备魔女应有的品格。”温蒂微微抬起手，青色的元素在她手中聚合，不断扭曲着，“我们只把魔法当作工具，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一态度也昭示了魔女原本的面目，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我们感情会变得愈发淡薄。因此魔女既有像我和艾琳那样好说话的，也有不好说话的，但本质上并无不同。”
叶歌仔细思考着，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是以这两个人作比较对象，艾尔莉亚简直就像天使一样可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艾尔莉亚或许有一天会变成像温蒂这样，就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难过。
“艾琳肯定也是不希望她变成我们这样，所以才只教了艾尔莉亚知识。”温蒂轻笑道，“她的纯粹会为她带去无穷无尽的烦恼，但也会给她带来转机。羡慕这种纯粹的人会自然而然地靠近她，厌恶这种纯粹的人便会想方设法地毁掉她。你想成为哪一种？”
“我并不需要那样做。”叶歌摇摇头，将剩下的书全部放到温蒂手中，翻过栏杆直接落到一楼。
温蒂也不在意，只是慢悠悠地将书本全部放到书架上，随后顺着楼梯回到一楼。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被他们用于整理图书，可地上的书本还是不见少，大概只留下了一条勉强能走人的通道。叶歌正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随手从地上拿起一本书翻着。
“我有预感，你们还会再见面的。”温蒂在他旁边坐下来，轻笑着道：“她就是那么倒霉的人。”
“遇到我也能算是倒霉么？”叶歌瞥了温蒂一眼。
“先不说能不能遇到你，但她一定会出现在奥哈尔面前。”温蒂确信道，“她的一生就像是一个漩涡，会将一切不幸之事卷向她自己。但她同样也是幸运的，此世间所有她可以被她信任的人都会无条件地爱着她。”
“魔女还兼职算命么？”叶歌嗤笑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记载在教会的典籍里面的。”温蒂摇摇头，“传说中，自由魔女凡尔莎引领凡人推翻了众神的统治，由此受到了诸神的诅咒。除非她的血脉断绝，否则诅咒将一直延续下去。”
“凡尔莎……”叶歌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问道：“她与那些神明是什么关系？”
“关于这点典籍上倒是没有写，但根据我的推测，她应该是和神明有一定关系的。”温蒂想了想，解释道：“如果她不拥有奇迹的力量，那就不可能推翻神明的统治。可与此同时，她又不是任何一位神明的眷属，所以只可能是与某位神明作了交易吧。”
“然后呢，这和艾尔莉亚有什么关系么？”叶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继续问道。之前他见到的附身于艾尔莉亚的魔女应该就是凡尔莎了，动机也说得过去。唯一搞不懂的就是，对方为什么会盯上艾尔莉亚。
“被诅咒的魔女天赋卓绝，天生白发，一生遭逢不幸。”温蒂轻笑道，“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艾尔莉亚就是那个被诅咒者么？”叶歌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她是这一诅咒的继承者，而这一诅咒仅仅是针对魔女的。如果她不选择成为魔女，那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去生活。但如果她选择了这一条道路，愈是使用自己的天赋，她的生命便越是短暂。”温蒂说道。
“能活多久？”叶歌很平静地问道。
“嗯……一般不超过四十岁吧，但按她的情况来看，可能活不到那么久了。历史上还从未有一个魔女能在见习期就掌握两个原型，她是第一个。”温蒂微微歪头，看着叶歌，“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难过的样子。”
“不用管我，继续说她的事情吧。这个传说是不是还有后续？”叶歌摇摇头，问道：“为什么说她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
“这个当然是有理由的。”温蒂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歌，竖起一根手指，“你知道，神明能够引发奇迹，无论是神国抑或是权柄本质上都是属于奇迹的力量。但凡人同样也能引发奇迹，只不过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拥有着这种能力而已。”
“是因为单独的个体不足以引发完整的奇迹么？”叶歌想了想，问道。
“错了。”温蒂双手在身前打了个叉，“哪怕是此世所有的凡人加起来，也不可能引发一次完整的奇迹，否则我所追求的奇迹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叶歌有些不解地看着温蒂，问：“那为什么凡人还能够引发奇迹？”
“因为凡人所拥有的就是销毁奇迹的力量啊，只不过他们从来不知道这点而已。”温蒂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凡人诞生于黑暗之中，神明诞生于火焰。当所有的黑暗聚拢起来，就连火焰也会熄灭。凡尔莎只是给了他们反抗众神的勇气，而非力量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