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搭在后脑勺上，我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明亮的玉盘。今晚的月亮，很美。清辉洒落，如水温柔。
今晚的庭院，很安静。安静到连不远处的小池塘里，鱼儿轻轻跃起落下的水溅声都清晰可闻。
我喜欢这种静谧宁和的氛围，平和的，可以让我忘记白日的喧嚣劳累。
“……，嗯。”
坐在旁边的女孩很温顺的点了点头。
月光落在她那张白皙英气的脸庞上，反射出一层淡淡的莹白光芒。
沐浴在月色中的她，少了一分凌厉，多了几丝温和。
“帮我按一下吧。”
比起表情多出了一抹生气的绯叶，我现在却是彻底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很多和我接触过的人都说我是个爱笑的家伙，我的脸上也确实经常挂满了笑意。
但，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笑。
我经常笑，却并不爱笑。
也许是因为平时笑得太多了，我的笑点变得越来越高。很多时候，笑，并不能代表开心。
“石板，冷。”
绯叶轻声说道。
听起来，居然有些温柔的意味。
她在劝我，而我则是和她之前一样，选择了置若罔闻。
“按吧。”
趴在石凳上，确实是有些冷。
缺少锻炼的我身体素质并不是那么好，虽然时值春季，可夜晚的温度还是让我感到了丝丝寒意。
即使，我已经觉得自己穿的够多了。
“……，嗯。”
于是，她没有再说其他，很顺从也很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我的屁股上。
柔软温热的感觉很舒服。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更是给这个春意盎然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绮丽。
所以我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背部那双有力小手温柔的按捏。
“你，认识香泽合欢吗？”
话音未落，背上那双按揉的手便猛然停滞了一下。我没有回头，因为没有回头的必要。
她很少会在脸上流露出太多的表情，她的表情，都表现在身体的一举一动上。
所以，即使她没有回答，我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和她有婚约吧？”
依旧是沉默。
微凉的晚风轻抚过池塘边上的那棵绒花树，枝叶舞动间沙沙作响，宛若有人在耳边轻吟低唱。
我睁开双眼，看着那棵高大笔直的树木，突然轻轻的咧开了嘴角。
“知道那棵树，叫什么名字吗？”
“……，绒花。”
“绒花，绒花……呵呵。”
重新闭上了眼睛，我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手，停下来了。”
“抱……抱歉。”
背上的手，再次开始了活动。
只是这次，力道有些大了。
我的眉头不曾舒展，可我，也没有因为这个而多说什么。
“你觉得，我应该同意吗？”
“……，嗯。”
没有明说什么事，而她，也没有问我是什么事。
因为她知道，所以直接给了我回答。
有些犹豫的直接。
伴随着突然之间的力道。
于是，我眉头皱的更深了。
“因为，我姓御宫？”
“……，嗯。”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嗯。”
呼。
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
我摆了摆手，她便很听话的从我身上爬起来，抱着那把有些年头的长刀默默的站在了一边。
背对着沉默不语的绯叶，我眯起眼睛静静的看着那棵在清辉照耀下轻舞慢摇的树木，突然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我自己:
“那棵树，不仅仅只有绒花一个名字，对吧。”
……………………………………………………
合欢，别称马缨花，绒花，合昏，夜合，鸟绒……
寓“言归于好，合家欢乐”之美意，象征着永远恩爱、两两相对、夫妻好合。
那棵树，叫合欢。
是当初我和另一个女孩一起种下的。
时至今日，我已然记不清楚那年那个女孩的模样，如果不是看到了这棵已经亭亭玉立的树，如果不是这个院子的布置还是和从前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还做过这种事。
“等我长大了，我就让爷爷去你家提亲，我要娶你做老婆，好不好？”
这句话，我是对谁说的呢？
忘了。
只是记得，对面的她，笑得很开心。
也许，那个女孩就是合欢吧。
香泽合欢。
爷爷说，曾经的我和合欢很是要好，所以就算是许下这种小孩子才会当真的承诺也说不定。
小孩子才会当真……吗。
那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的她，或许也和我一样，早已将这种玩笑忘的一干二净了。
如果。
如果她真的忘了，那就再好不过。
“少爷。”
“嗯？”
躺在床上的我直愣愣的看着那个毫无顾忌，推门而入的女孩，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的说道:
“我记得，我还没让你进来吧？”
“嗯。”
这么回答着的她，不仅没有出去的意思，反而是旁若无人自顾自的将怀里抱着的被褥放在了我床边的地毯上。
已经有些习惯这家伙自说自话的我，除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外，也就只能躺在床上听之任之的随她折腾了。
“如果你是因为我受伤的那件事而耿耿于怀的话，那么大可不必，那是我的错，跟你无关。”
翘着丰满屁股整理地铺的绯叶突然停下了动作。
只是在片刻之后又重新开始整理起来。
没有说话。
也没有回答。
我看到了她微微抿起的红润唇角，也看到了她那双美丽眸子中闪烁的些许晶莹。
是因为自责？
还是因为其他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多问。
所以感到有些无聊的我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月光皎洁，亮若白昼。
“绯叶，你觉得今天的月亮，最像什么呢？”
“……，玉盘？”
“很像，但不是最像的。”
“……，硬币？”
“很像，但不是最像的。”
“……，人的圆脸？”
“……，这是我听过的最诡异的比喻了。”
叹了口气之后，我回过了头，静静的看着这个穿着睡衣半跪在地铺上的高挑女孩，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很是认真的继续说道:
“今晚的月亮啊，最像你的屁股了，又大又圆。”
“……，无聊。”
“是吗，我还觉得挺恰当的。”
瞥了一眼绯叶那微微出现了一丝红润的脸颊，我仰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陌生的房顶愣愣的说道:
“呐，我说绯叶啊……”
“嗯？”
“如果我说我想吃你豆腐，你会生气吗？”
“……，不会。”
“那如果我现在摸了你的屁股，你会生气吗？”
“不会。”
“真的？”
“真的。”
“……，唉。”
“少爷，不开心？”
“有点。”
“为什么？”
“没有一点成就感。告诉你啊，男人其实是一种追求征服感的生物，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越是能勾起男人的兴趣。而越是轻易能够得到的东西，就越是会让人感到空虚。你听懂了吗？”
“没懂。”
“就是说，你不应该答应的这么干脆，让我连占你便宜的欲望都没有了。”
“……，无聊。”
“是吗？唉，确实是，有些无聊啊。”
“少爷，睡吧。”
“你先睡，我等你睡着了夜袭。”
“……，早点休息。”
她完全没有反应。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有轻微而平缓的鼾声从我旁边的地毯上传来。
别说害羞了，她脸上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
是觉得我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吗？
还是说这家伙一点也不在乎我对她做些什么？
转头看了看那个似乎已经熟睡的女孩，我抿起了嘴角，不久之前爷爷和我的对话在我耳边重新响起:
“爷爷，是你吩咐绯叶一直跟着我的吗？”
“你觉得爷爷会不经过你同意就往你身边塞人吗？”
“那是奶奶？”
“也不是。”
“……，她为什么这么做啊？”
“或许，是因为内疚吧。那孩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咱们这一大家子，她最重视的人就是你了。所以在你出意外之后，她就因为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你而一直郁郁寡欢。那孩子曾经可是很爱笑的，不过，也只有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离开了，她就再也没笑过。”
“……，我很好奇她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你奶奶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秋岚，是你奶奶的旧姓。你可以把她当做佣人，当做保镖，也可以和小时候一样，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说到底，你和她的关系，只取决你自己的意思。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姐姐……吗。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我小时候，一直都把这个家伙，当成了姐姐啊。
“秋岚……姐？”
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口。
有些不自在，可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没有叫绯叶姐，也没有叫叶姐，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便是秋岚姐三个字。
似乎，我就应该这么叫。
似乎，我就只能这么叫。
“……，小阳少爷，突然叫我，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