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凄清静默。
薛凝的房间只点了一盏烛灯，许落坐在床边，将少女冰凉的身子紧紧的搂着，薛凝的眼泪哒吧哒吧的在往下落，许落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什么都没有说。
薛凝不是那种需要安慰的女孩子，她一直都很坚强，但偶尔情绪崩溃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就足够了。
许落是这么想着的，微微低下头，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薛凝就这么哭了好一会儿，她抹了一把眼泪，声音还有些嘶哑，“松手吧。”
她要松手，并不是因为不想再被抱着了，而是许落的脸都被她冻的有些苍白，刚消耗了精血，他的身子骨也变得虚弱几分，许落缓缓的松开手，薛凝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许落把炼制好的，剩下的纯阳丹都塞给了她，按着她的手让她紧握，“很难受的时候就吃一颗，修为什么慢慢来也没关系，多悟悟剑意，像我一样。”
薛凝轻轻的咬着嘴唇，眼睫微微低垂下来，“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师姐，别让自己太累了，你累坏了，我也会难过的。”许落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难得这一次薛凝没有炸毛，直接反手拔剑砍他。
房间里的气氛很安静，但并不尴尬，烛火摇曳朦胧，许落望着她的脸，稍微有些出神，薛凝应该不知道他刚才亲她了吧……嗯，应该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现在就该满院子追杀他了。
“那师姐好好休息，纯阳丹拿好，就不说什么客气不客气的话了，晚安。”许落从她的床上站起来，转身，走到门口，然后径直走了出去，替她轻轻的关上了门。
薛凝坐在床边，一个人望着桌上那盏蜡烛恍惚了好久，她缓缓伸出指尖，触碰在她粉嫩鲜润的嘴唇，眼眸里多少有几分茫然，脸颊一点点的晕红。
可最终，她还是吹灭了烛火，缩回了被子里面。
薛凝以前也曾想过，未来会爱上怎样的人，会嫁给怎样的夫君，可后来十岁那年，她便不再想了。
因为……她没有未来。
……………………
许落没有回房间睡觉，而是轻扣了秦暮雪的门扉。
秦暮雪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她直接说了一句进来，许落走进房间里，却看着房间里那个大大的浴桶，还有浴桶里的秦暮雪，小小的愣了一会儿。
好在浴桶里的水面浮满玫瑰花瓣和茉莉花瓣，只能看见秦暮雪露出个小脑袋来。
“你有事找我？”秦暮雪歪了歪头，倒是一点不觉得尴尬。
或许在她面前，许落就只是一个小毛孩而已。
“是有事。”
“关于薛凝的身世？”
“对。”
“你为什么不去问她，反倒来问我？”秦暮雪的唇角勾起来。
“薛凝当然不会告诉我。”
“你既然知道她不会告诉你，那就是她的隐私，师尊也没有权利告诉你，不是吗？”
“我想知道，我会保密，我不会告诉她，我会继续装作不知道，可我总要知道……我到底得怎么做，我才能拦的住她，我才能替她把心中那些愤懑都给发泄出来。”
秦暮雪微微眯着眼睛，“你做好决定了？”
“这件事从我第一次见到大师姐的时候，就做好决定了。”许落义正言辞，认认真真的回答。
秦暮雪却莫名的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就在浴桶里泼了许落一瓢水，在她抬起手的瞬间，白嫩嫩的肩膀，纤细可爱的锁骨，酥酥软软的小胸脯也都露出来一缕，被许落尽收眼底。
“所以我这是引狼入室了？”
“薛凝不说爱我，是因为她觉得她没有未来，我的爱不能让她放下仇恨，那我就陪她一起复仇。”许落倒是不气不恼的，稍微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再说了，我很正人君子的，师尊。”
秦暮雪瞪了他一眼，“所以？”
“等陪薛凝把她想做的事情做了，我想娶她当我第一门妻子。”这一次许落毫不掩饰。
秦暮雪深呼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却又释然了，这家伙虽然在暮雪山上天天调戏薛凝和白初晴，但偏偏薛凝和白初晴心中所想，她这个做师尊的，又不是看不出来。
他也确实没用什么卑鄙下流的方法，对这两个师姐也都很好。
“多年前，南域季家被人灭族，她是南域季家唯一的幸存者，她被灭她全族的那个南域竹家大公主，当成宠物养了两年。”秦暮雪的声音压的很低很低。
“当年我游历南域，正巧遇见……她被那位大公主牵着绳子，从笼子里放出来晒晒太阳，当时她的脖子系着项圈，只能在地上爬行，我看不过眼，伪装身份，拔剑把她给带走了，她无处可去，我就带回了我们暮雪山，现在都还藏着的。”
“剑宗可以惹的起南域竹家，但是我惹不起，所以你大师姐的身世一直都是秘密，你觉得这段经历她会告诉你？”秦暮雪的眼眸里有淡淡的哀愁。
而她对面的许落，握紧了双拳，紧咬着牙，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秦暮雪又泼了一把水在他的脸上。
“静心。”她淡淡的念道。
“都过去了，薛凝自己也会努力的遗忘这段记忆，所以我不想告诉你，你也不许在她面前再提，你明白吗？”
“……明白。”
房间里紊乱的剑意缓缓的平息下来。
“这些年我暗中查过了，竹家族长现在是大乘三重，竹家的老祖宗还活着，大乘十重，薛凝知道她现在回去是送死，你明白吗？但她本身就是玄阴之体，渡劫时也有颇多不便，这辈子都未必能突破渡劫十重。”
“你的天赋很高，这个世界上都没有比你更有天赋的人，不论是人皇，剑主，还是魔帝，你的天赋和他们相比，都是云泥之别，但你要学会忍耐，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我和你说过，你自己也懂。”
“薛凝因为你的出现，这两年过的还不错，你消解不了她的恨，就陪她慢慢的，好好生活吧，总有一天，你能带着她回到南域复仇的，不是吗？”
秦暮雪的声音缓缓，语调很温柔，许落安安静静的听着，最终默然的点了头。
“知道了就去好好歇息吧，再过一个月，就是剑宗大比了，今年剑宗那几个第一序列，还是有点天资的，你可别折戟在剑宗了。”
“不会。”
“过几日，沧澜剑冢就要开放了，到时你去探索探索吧，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好。”
“去睡吧，别打扰我洗澡，还傻站着干嘛，想服侍你师尊洗澡啊？”
许落沉默了一会儿，“师尊要是想的话，我也不介意。”
下一瞬，秦暮雪浴桶里的水花升腾，一滩水凝聚为剑，在一瞬间化作玄冰，立在了他的脖颈处，闪烁着幽幽寒光，“你个小鬼头竟然还真敢这么想？！”
“……不是师尊自己说的嘛。”许落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悻悻的转过了身，关上了门，站在院子里，深呼吸，走到了院子中间。
院子里有一颗槐树，叶繁枝茂，许落将气海之中灵气抽调而出，汇聚成了一把虚幻的灵剑。
以气化物，这是出窍期的手段，只是因为他元婴期时候的灵气储备实在太多，所以勉强也能做到，他右手握紧了那把气之剑，在原地练着剑法。
修仙之途，境界划分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出窍，渡劫，大乘，合体，炼虚，至圣，这之后的境界，许落就记不清了。
在修为散尽之前，他是渡劫五重。
修行时间总共四个年头，渡劫五重，得益于混沌体得天独厚的修行速度，得益于他每次晋级就会自动增添的悟性，得益于系统无时无刻的代挂修行。
后来他散尽修为，从头开始，花了一年时间将武道锻炼至九品，将阵法锻炼到八品，将炼丹锻炼到七品，将绘符锻炼到六品，将全新的剑意“低眉”，修至大成，将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技能融汇贯通以后，自身修为却没怎么注意提升，到现在，也就元婴初期。
白初晴听到院子里的舞剑声，还没熟睡的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的睡裙，裙摆轻晃，她看见了在院子里舞剑的许落。
白初晴的眸子稍微有些发痴，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衣袖纷飞，手中气之剑剑光飘曳，卷起地上的枯叶。
一剑一剑，暮雪剑法一到十重，他演练了一遍，直到第十式雪落，半空中所有因为他剑势而漂浮起来的枯叶，在这一瞬间尽数崩碎，落地无声。
那些被他崩碎的落叶，在剑势的牵引之下，于他的身边，汇聚成了一个聚灵阵。
“小落……”
白初晴的手捏着衣袖，看着他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不知道多少颗上品灵石，捏爆，灵气溢散出来，再被聚灵阵汇集，近乎液态的灵气，朝着他的体内涌去。
上品灵石的灵气就是用来吸收的，但大多比较温和，如此这般的强行吸收，会增加许多苦楚，一个不慎，会爆体而亡。
他的眼眸化作玉色，剑意将躁动的灵气强行压制下来，汇聚入体，他站在聚灵阵之中，紧咬着牙，灵气汇入灵脉，再由窍穴转入气海。
溪流汇聚成了江河，规则的禁制被打开，他的气势也在层层攀升，元婴初期圆满，元婴中期圆满，元婴后期圆满，元婴巅峰圆满，窍穴大开，他斩出一剑。
出窍初期，出窍中期圆满，最终在此定格下来。
白初晴已经跑到了他的身边来，许落的身形稍微有些摇摇欲坠，白初晴慌慌张张的抱住他，顾不得脸红。
在她担忧的话问出口以前，许落捏了捏她的脸。
“休息一会儿就好，放心好了，初晴扶我去睡觉吧。”
他这么说完，然后闭上眼，昏昏沉沉的倒在了白初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