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痛苦却并未袭来。
他诧异地张开双眼，便看到一个身影，缓缓地从他面前倒下。
白术的瞳孔瞬间放大。
“莺儿！！！”
他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地面升向天空，仿佛穿透了密布的乌云。
电闪雷鸣，如注的大雨倾盆而下。
白术抱住摇摇欲坠的莺儿，心跳剧烈地加快。
那支本应该射穿白术的利箭，贯穿了莺儿的后背，锐利的箭头从她的胸膛冒出，鲜血夹杂着雨水，顺着她的胸膛流淌而下，染红了白术的衣襟。
“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莺儿惨白的嘴角溢出鲜血，不知是汗珠还是雨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如同调色剂一般，渐渐抹去了莺儿脸上的血色。
“为什么要挡箭！”
白术不解，歇斯底里地对莺儿问道，
“你不是答应了她们，要好好活下去吗！你不是答应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嗯啊……我确实都答应了。”
“那为什么要保护我啊？！我都说了，在我身边，不要再服从阁主的命令了！”
白术问完后，又猛地想到了什么，连忙改口道，
“不……你不要回答我，千万不要再说话了，我这就为你止血！！”
白术没有半点犹豫，从锦匣中取出匣中玉钵，一口气抓了一把止血草丢入其中，拿起小药杵准备将其捣碎。
然而，白术的手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一般，在剧烈地颤抖着。
在这样的状态下，别说用力捣碎止血草了，白术甚至连药杵和玉钵都没办法拿稳！
他忍不住骂出了声：
“我这双破手……到底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啊！”
“快点稳住，给我快点稳住啊！！”
而就在白术急得直咬牙跺脚时，莺儿的手，缓缓抓住了白术颤抖不已的手。
“我……没有服从命令喔？”
她虚弱地回答道，嘴角却是艰难地微微上扬。
她笑了。
平日里，她一直都是一副卑微的模样，脸上一直都是担惊受怕，生怕得罪了其他人的表情。
白术从来都没有见过莺儿的笑脸。
这是第一次。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都告诉你不要说话了！别急……你别急……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白术结结巴巴地说道，想方设法地让自己的手稳定下来。
然而莺儿接下来的话，却直击白术的心灵。
“保护公子……是我遵循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做出的选择喔？我想……姐姐们不会责怪我的吧？”
莺儿看着白术，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嘴角努力地上扬，仿佛想最后再对白术笑笑，却终未来得及。如同一朵雪昙花，开得最盛时，却毫无预警地败去，绝艳而又凄哀。
“莺儿……莺儿！！”
莺儿眼中渐渐失去光泽，她抓住白术的手指慢慢松开，白术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已无济于事。
她缓慢而沉重地仰面，就这么仰面倒下去，倒在了血泊里。
雨水与鲜血融为一体，宛如铺开了一片盛放的花朵。
白术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莺儿。
想嚎，声音却好像卡在嗓子眼儿，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哭，却挤不出半点泪水。
他就这么麻木地坐在地上，像个没了魂儿的木偶。
杀手们再度将他围了起来。
“呼，还以为他藏了什么手段，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嘛。”
最开始被白术抓到破绽的杀手，松了口气说道。
身边的伙伴不约而同地给了他一耳光，骂骂咧咧地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妈的，差点因为你一个人的失误，把他给放跑了你知道吗？”
“要不是大人想得周到，安排了弓手兜底，我们的任务可就要失败了！”
“现在不也算失败了么……功劳都被那弓手抢走了……”
那杀手嘟囔了两句。
“要是真失败了，我们全都要完蛋！还有，功劳被抢走你很高兴是吧？混账小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杀手头子作势就要教训那拖后腿的后辈。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一个愤怒如野兽嘶吼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你们几个嚷嚷什么呢？让你们按要求做，做到了吗？我只要活的！”
杀手们一听到这声音，纷纷恭立一旁，对来人拱手道：
“回马大人，您要的目标分毫未损，只是他的同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免去管事之位，从熙和酒楼里轰出去的马鸿远。
马鸿远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死在白术怀里的莺儿，不屑地吐了吐口水道：
“呵，是这个贱女人啊？死了就死了吧，她这条贱命，早就该死了！”
接着，马鸿远蹲在白术面前，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将他的整张脸给抬了起来。
“哟哟哟，几个时辰不见，怎么成这般德行了？”
看白术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马鸿远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凶残的狠笑。
马鸿远的声音，将白术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这些杀手……都是你派来的？”
白术眼中写满了恨意与怒火，盯着马鸿远的眼睛问道。
“嘿？眼神不错嘛，都是我干的，怎么了？”
马鸿远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对白术挑衅道，
“我不知道龙家为什么会看重你这小子，但你既然敢让我受到了如此大的屈辱，我就一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听了马鸿远的这番话，白术的心中除了愤怒，还有自责。
他迷魂香的药效极强，如果没有服用解药，自然醒来，也会头晕恶心起码一天的时间。
正因为如此，白术才不担心会遭到丁老三等人的报复，才敢继续在京城露面。
然而，他却漏掉了眼前的马鸿远。
这是一次最不应该，也是最致命的失误。
“哟哟哟……看你的眼神，是不是想对我说‘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杀了你’啊？”
马鸿远看透了白术的心思，大笑起来，
“哈哈哈！很可惜的是，我不会再给你复仇的机会了，之所以留你活命到现在，是因为我单纯想要羞辱你一番！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接着，马鸿远对身边的杀手们大手一挥，一声令下道：
“动手！”
“是，马大人！”
杀手们齐声回应道。
然而，就在杀手们亮出匕首，高举手臂，准备刺死白术的这一瞬间。
空气仿佛被利刃切割开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声音！？”
马鸿远捂住耳朵问道。
下个瞬间，他听到了一阵惊天惨叫。
“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
马鸿远回头看去，赫然看到杀手们紧握匕首的手臂，在一瞬间全部被斩断，他们的手臂切口整齐，冒着白烟与烧焦的恶臭！
滚烫的鲜血如喷泉一般涌上天，与大雨交融，好似倾下一场血雨，所产生的水蒸气，还勾勒出一片白雾！
在这漫天血雨白雾之中。
一道倩影，飞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