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歌是操控死亡的神明，最不在乎的便是死亡。他并不为彼此的相识而惋惜，也不会因为喊得出名字这样肤浅的理由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有人能够威胁一位神明，哪怕是另一位神……也绝不能！

在手腕即将触碰到温蒂的一瞬，对方却作出了一个让叶歌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她没有放开艾尔莉亚，甚至没想过要将艾尔莉亚作为障碍，仅仅是抬起手，轻轻朝他的方向吹了口气，轻声唱出最后一句咒语：“大地之冬，寒天之雨，万物沉眠。凛冽的寒风啊，冻结这一切！”

她的魔法指向的并非是面前的叶歌，而是脚下的大地。一面巨大的冰墙拔地而起，空气中所有水分包括寒风在那一瞬间凝结成冰，将叶歌直接包裹在内。比起原型，这反倒像是由复数原型所构成复合魔法，哪怕是艾尔莉亚也未曾见过这种魔法。

而更奇怪的是，那些冰层在接触到叶歌时并未直接消失，反而是死死地限制住了叶歌的行动，让温蒂再一次和他拉开了距离。等到叶歌破开冰层出来时，她已经裹挟这艾尔莉亚来到了半敞开的大门之前，与一开始双方站着的位置完全反了过来。

只有处于冰层之内的叶歌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确实被冰层困在了里面，但那不是由魔法或者元素制造出来的冰，而是借由一瞬间的低温，加上适当湿度所凝结出来的自然冰。若不是他本就失去了所有感觉，恐怕就连那种低温都足够要了他的命。

魔女所能操控的元素一共有六种，分别是基础元素水火地风以及特殊元素光暗。其中水火地风四种元素都是魔女们可以直接从空气中进行抽取并且利用的，温蒂的魔法便是利用了风元素与水元素。而光暗元素则是概念上的元素，实际上并不存在，但依旧能被魔女们利用，其中传送魔法便是利用暗元素来完成的。

高位阶的魔女不再执着于原型本身，甚至不需要再依靠原型本身来构筑魔法，她们甚至可以将复数的原型混合起来，构筑出自己想要的魔法。这也是为什么魔女们要学习原型，只有足够了解这一魔法，才能将它们进行拆解和再组合。

“到此为止了，再过来我就真的撕票了。”温蒂没有再和叶歌打下去，反而是很冷静地说道。如果不去看她的脸色，几乎很难察觉到她体内的魔力已经快消耗殆尽了。复合魔法固然好用，但消耗也是普通原型的数倍。她本就消耗了不少魔力用以制造魔像与场地，此刻魔力见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温蒂的魔法造诣终究还是不如艾琳，不可能像艾琳那样单独压制住叶歌。更何况，她是彻底激怒了叶歌，所面对的压力远比艾琳那时要大，落到这种境地也是理所当然。可她的目的也不在叶歌身上，所以很干脆地耍赖了。

“你先放了她。”叶歌微微皱眉，又看了一眼艾尔莉亚的表情，最后妥协道。他并非是没有办法救下艾尔莉亚，但如果艾尔莉亚是如此希望的，他也不会去反对。更何况……这时候动手，或许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是我输了。”艾尔莉亚轻叹道。如果她能再谨慎一些，说不定还有机会把最古之书抢回来。可经验上的不足让她错失了这一机会，如今也没什么值得抱怨的。

“真是恐怖的家伙……”温蒂看着叶歌，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她明明记得之前叶歌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的，可是现在的他很明显比那时要强了数倍不止，就连她都差点栽在了这里。到底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因为艾尔莉亚呢？刚才她挟持了艾尔莉亚时，这个人很明显又变强了，剑势甚至足以扭曲空间，现在反而失去了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待到周围的元素流动恢复正常，温蒂才结束了这无意义的思考，将艾尔莉亚身上的束缚全部解开来，又在她肩上轻轻一推，将她推向叶歌所在的方向。虽然之前叶歌已经将大图书馆的门锁破坏掉了，但温蒂是没办法直接用传送魔法离开大图书馆的。

大图书馆内的坐标与外界的坐标并不想连，哪怕大门敞开也无法从这里传送到外面去。但她还有其他离开的办法，之前让乌鸦去外面等也是出于这种原因。

叶歌搂住艾尔莉亚，上下摸了一遍她的身体，确认了她确实没受到什么伤害才放下心来。反而是艾尔莉亚红着脸，直接打开了他的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但叶歌的表情一直很正经，也不像是故意想耍流氓，所以她才没有深究。

“小莉亚，我认可你的天赋与努力。但如果今天没有他在，你一定会死在这里。”温蒂没有再去想关于叶歌的事情，只是轻声说道。

“我知道。”艾尔莉亚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虽然你不是一个不懂变通的人，但为了心中的正直，你会付出太多，甚至是你无法承受的代价。但这并不是什么缺点，因为内心的正直会督促着你不断变强。”温蒂一如既往地笑了笑，身体一点点融入到身后黑暗中，“希望下次见面时，你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到那时，再来向我复仇吧。”

说完，她便完全消失在那片黑暗当中，只留下了这一地的狼藉。但再晚一些就会有小精灵出来给他们收拾残局了，倒是不需要他们自己去收拾。比起身体上的疲劳，精神上的疲劳是更加沉重的。

在温蒂离开以后，艾尔莉亚才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跪坐在地上。她微微捂着脸，没有哭泣，但也没有说话，仅仅是沉默着。

叶歌没有去打扰她，仅仅是在艾尔莉亚身旁坐下来，从地上随手捡起来一本书，翻到引言一页。很幸运的是，这不是描述魔法的书籍，而是一本人物传记，大概是从楼上掉下来的。书上如此写到：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年轻的魔女。她依仗自己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与超绝的魔法实力肆意而为，就连皇帝与魔女议会都不放在眼里。直到后来，她被另一位更加强大的魔女所讨伐，最后被推上了处刑架。在倒下的时候，她才知晓人们到底有多么憎恨她，不由得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不久以后，讨伐她的魔女也去世了，原因是伤势过重。但人们并不感激她，甚至忘记了她的姓名。于是，传记中记载了那位无恶不作的魔女之名，却唯独忘了讨伐她的人是谁。”不知道什么时候，艾尔莉亚抬起头来，看着叶歌手里的传记低声道。

“真可怜。”叶歌毫无感情地说道，合上手里的书放回原处。

“是吧……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样吗？”艾尔莉亚问道。

“不会的。因为你不会输，也不会轻易死去。”叶歌肯定地说道。

“说的也是。”面对这种不算安慰的安慰，艾尔莉亚却笑起来，干脆躺在遍地的书堆里面，用手臂挡住落在身上的微光，缓缓合上眼，“成为灰阶魔女以后，我就能够学习更多魔法了。到时候，就不会……”

叶歌没能听见后面的话语。不知不觉间，少女躺在地板上睡着了，那精致得过分的小脸上带着些许不属于她的忧愁。当她不再逞强时，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少女罢了。可那是只有他才能看见的风景，换作任何人在这里，她都不可能如此毫无防备地睡过去。

她向自己寻求的，仅仅是这片刻的安宁，哪怕是停下来休息也不要紧。再睁开眼时，他依旧会在自己身边。

“睡吧。”叶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大概是过了二十分钟以后，艾琳才姗姗来迟。她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大图书馆内部，又看了眼躺在书堆里睡熟过去的艾尔莉亚，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最后默然叹了口气。她太了解艾尔莉亚了，所以大概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带她回去吧，在这里睡觉容易着凉。”她摆了摆手，示意叶歌赶紧滚。

“你不说点什么吗？”叶歌微微歪头，问道。

“没必要了，回头小莉亚会把报告交上来的。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没有能察觉到对方的真实意图。”艾琳摇了摇头，很是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这些话，你会告诉她吗？”叶歌突然问道。

艾琳只是随意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叶歌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轻轻抱起艾尔莉亚，没有再问。

或许……艾尔莉亚能养成现在的性格，和这个人也有脱不开的干系吧。他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在他的立场而言，也没有资格去说什么。

一直到叶歌离开以后，艾琳也没有说话，默然地站在一片狼藉大图书馆里，一本一本地从地上捡起那些书，又放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若是不在这一层的，便先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面，等到之后再摆回去。但落下的书何止一本两本，哪怕是她一直在做，也没见到多少成效。这种情况一直到小精灵们来帮忙了，才有所好转。

如果说艾琳还要稍微分辨一下这本书原本的类别，然后再考虑放到哪里，那么小精灵几乎是完全忽略了这个过程。而她的工作也由摆书变成了将那些倒在地上的书架扶回到原位上——当然是用魔法。

“说起来，这些书折损率高吗？”艾琳找到其中一个小精灵，问道。

小精灵想了想，伸手比划了一下，最后又摇了摇头。

艾琳便不再问，把剩下的打扫工作全部交给小精灵们，自己则是离开了大图书馆。在明天天亮以前，她还要找人过来将大图书馆的门修好，之后还要招募新的图书管理员。但起码……那些书是不必要担心了，大概是因为地上铺了一层细细的微风，让那些书都能安然落地。要是忽略那一片狼藉的模样，其实没有几本书是需要重新刊印的。

真是，让人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