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

名为奥黛丽娜港的港城外环某处——

在这个终日不见天的房间里,哪怕外面的海水蒸发得只剩下盐土,此处的气温估计也不会有多少变化。

阴凉,阴森,阴晦。

就是这么个地方里,一个男人提着电话听筒,湿透的衣衫贴在背后。

不过他的瑟瑟发抖并不是因为从身上传来的那一份冰凉刺骨的触感。

“这回干的不错,Banker,东西确实已经拿到了,老板很满意。号称「从来没有人从你手里赌赢过命」的Banker,我期待你的下一次活跃表现。”

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和电波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飘忽不定,像是一只索命的幽灵。

“是......是!阁下!一切都是因为有冷獒叉阁下的栽培,我才能有今天,才有能为「繁荣」王族、为禁视闻言效力的机会,以后我还要倚仗阁下您的指点与带挈!阁下安排的事情,我必不辱使命!”

被称作Banker的男人尽力避免自己的冷汗在这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滴下,他努力地放缓自己的呼吸,和所有想要掩饰过失的人一样,至少要在这一通电话结束之前哪怕是再语无伦次也强忍着自己保持镇定。

电话的那一头先挂下,重新能听到听筒里面不断传来的「嘟—嘟—」声,banker终于得以贪婪地大口大口抽吸着屋内冰凉的空气。

从慌乱之中恢复平静,然后是不安,接着是愤怒,手中所握的听筒在下一秒被banker握得粉碎。

“点背!”

遵照命令去劫接驳巴士,结果到头来还是不知道老板指定的「重要物件」到底是什么;

本以为劫车灭口是轻松的行动,谁知道除了目标人物以外,车上还有个它人种女人,而且是个棘手的余恩者;

好不容易干掉了那个女人,结果最后让她把一个孩子给放走了......

“漏网之鱼,漏网之鱼,漏网之鱼!!!”

怒火中烧的Banker嘶吼着。

“稍安勿躁。”

Banker身后,一名穿着鲜艳火红色礼裙的蒙面女人蓦然出现。

“该怎么办?那你说该怎么办?!我跟已经跟上峰汇报说没有一个留下活口的了,要是那小鬼还活着......事情迟早是瞒不住的!”

对banker而言,此时死亡就像是一条拴在了他脖子上的绞绳,只能没能解决掉的尾巴败露,自己脚底下的刑凳被抽去......

“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听么?”

正坐在桌子旁边,一袭烈焰红裙的女人拾起碎了一地的电话听筒部件,对banker以怒不可遏来掩藏内心惶恐的表情,她并不感兴趣,相比之下她好像更在意那听筒上崩出来的一颗螺丝的下落。

“是什么?快说!”

就像即将欠债刀手的赌徒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口袋里还剩下最后翻本的筹码,banker凑到女人的面前,期待着能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着慌张与愤怒交杂而扭曲了行为的男人,举止优雅的女士缓缓将电话的听筒放到桌面。

“你要找的那个意外逃生的小少年,已经找到了。”

女人挥了挥手,banker跟着她的动作看向桌面,那只被摔得粉碎的电话听筒,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

「时间并不会因为对象的不同而有所区别,它只会自顾自地往前推动着命运的齿轮合转」

——就在banker下属的所有人都开始为了找到失踪的「幸存者」而倾巢出动的时候,这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勺杞院子的居民巷子外,两辆早已准备好的面包车蓄势待发。

坐在里面的司机都是私渡的老手,每次拜托他们来往于秦央与龙澳之间时,他们总会规划出完全不重样的路线。

看着两位井井有条地在搭理出发前各中事项的老司机,就算是辉洛也不得不佩服,他完全不知道希黛拉是从哪里请来的这些「专家」。

按照辉洛计划的安排,私渡的司机会按照要求将苏朗祈从港城这头送回到秦央内地,到时候只需要向秦央内地的海关申报属于失事车辆人员,经过正常的手续排查后即可入关......

总而言之,把意外流落到龙澳的小少年安然无恙地从禁视闻言的地盘送回到地区境线的另一边,那才算是能让辉洛放心地回来吃早餐的「行动成功」。

回过头来——

然而这两位「专家」并没有想过,这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私渡单子的前方,到底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不过对此辉洛没有什么格外的担忧,倒像是稀松平常的出门旅行一样,先一步坐进了其中一辆车子里。

“都准备好了?”

这是佐藤希黛拉不知道第几次向私渡司机和辉洛确认了。没有等对方回答,她就又进入了车内,再次清点要带的东西。

......应付巡检的伪造证件,应急的药品,发生意外时的自救装备,以及最重要的——防身必备的武器......

仲夏午后的太阳锋芒依然不见收敛,距离码仔街居民们所盼望的夜幕还有好几个小时,可是这个时间点还没能出发,对于常走私渡的人们来说,算是有些迟了。

“安啦安啦,我肯定没问题的,别的我不敢说,可是要赌上运气的事情,我可不会栽在任何人手里喔。”

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如果不是希黛拉外科手术精度级别的小心谨慎阻拦着,他随时都可以点头让司机现在立刻就出发。

“真的要这么做吗?”

希黛拉怀揣着不安,最后一次检查完了应备的东西都装到车上后,她走到副驾驶座的车窗边,迎着从下摇车窗内吹出来的冷气,把一个软塌塌的塑料袋子交到了辉洛手里。

“鱼饵嘛,最先扔进湖里的才能引起鱼儿的注意——话说那孩子的衣服都在这了是吗?没洗过吧?”

“没有,都还是原来的痕迹。”

“那么,我的准备就OK啦。按照剧目顺序的话,我先出发咯!”

辉洛对着车窗外的女医生挥了挥手,在系上了安全带之后,从雇主的对话之中get到出发讯号而早已挂好档位的私渡司机一松开手刹,车便朝着巷口连见转弯都不带减速地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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