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斩六,姓斩名六。
开玩笑的,我的真名已经舍弃了,现在能够代表我的只有斩六这个名字。
现在我面前的人叫做白树,是个偶像。我能背出他新专辑的歌词,要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成为受欢迎的人。
还有什么比成为男团C位更受欢迎的吗?我把头发染成了白色,还戴了闪亮亮的耳钉。昨天上街的时候我被两个女生一个星探搭讪了。这些人还挺有品位的。
不枉费我昨天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的练习笑容。
“瞄准你的心!”
我对着镜子做出个打枪的动作。虽然土掉渣了,但是每次我隔空对着女孩子摆出姿势,她们都会用手捂住胸口,说着好可爱好可爱~
距离我获得“可爱”这种评价不到两年。曾经的我身材肥胖,脸上有痘痘,并且总是梳着一头像狗啃式的发型,鼻梁上还有一副眼镜。
所以典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并没有对他超长的刘海表示惊讶。
我只是拼命地抱住他的腿,虽然很抱歉,可我不能看着他掐断母亲的脖子。
因为母亲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温柔相待的人。
我出生时有点不同,接生我的医生哇哇大叫,手术刀落地,将守在产房门外的父亲吓跑了。
开玩笑的。吓跑他的是我。我出生时有着一条尾巴。短短的尾巴。医生说,这是返祖现象,十万人中会有一个。
医生还说,尾巴生的位置不好,连着脊柱,我不能通过手术取掉尾巴,只能带着它生活一辈子。
母亲虽然流了泪,但还是拥抱了我,可是父亲却在出医院后就消失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
母亲一个人养育我很艰辛,开始我是上一般的学校,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被排斥了。
“真是个怪物!”
“父母就没做过产检吗?怎么能让他生出来。”
我是不应存在于世的吗?
我问母亲。
每次她都含着泪拥抱我。是我的问题让她难过吗?我便不再问,只是自由生长,可我的作业经常消失,我的书桌上也总是湿哒哒一片。这些我都可以克服。
如果事情只是发展到这里,我只要躲开讨厌的人,还是可以生活下去。可是我的尾巴开始张长了。
进入青春期,小拇指大小的尾巴开始变得像中指大小。我的裤子是学校的校裤,虽然是宽松款式,可还是能看出模糊的轮廓。更要命的是,每次我一紧张,我的尾巴就会像条件发射一般翘起来,我的裤子后面也会凸出一大块。
第一次在学校里出现这种情况,同桌小葵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老师同学们都吓了一大跳,直到她巍巍颤颤的指向我。
这就是我的地狱。
我讨厌人高马大的男同学,他们会三五成群将我围住,扒下我的裤子,然而用手指去戏弄我的尾巴。开始只是在洗手间里围住我,后来竟然发展成操场上,走廊里,班级里。明明还有那么多女同学。
我不是说女同学纯良,她们一样冷漠的看着我,甚至还会嘻嘻哈哈的偷拍照片。
就算我再普通,我也有自尊。我不是供他们享乐的小动物。我甚至拿起剪刀,想要将尾巴减掉。
然而我的行为被母亲发现了,她躲过剪刀,并生平第一次打了我。
“你怎么伤害自己的身体?你死了妈妈怎么办?”
她抱紧我,我闻到了她身上的油烟味。为了供我上学,她必须同时打两份工,打工的间歇还要赶回来给我做饭。
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反而在我入睡时,偷偷地抽泣。
“对不起小哲,妈妈把你生的不好。”
她将我的返祖现象归结于自身的问题。只有母亲一个人接受我的全部,我也只为了母亲一个人而活好了。
所以我抗争。下一次有男生将我围起来,我就冲着他们的脸挥了过去。我的身材比他们小,当然占不到便宜,可是我拼力击打其中最高大的男生,一直到最后一刻。他的脸被我打肿了。
不到半个月,骚扰我的人果然少了。
虽然母亲被请到学校来谈了两次话。
“没事的小哲。我知道小哲不会无缘无故生气,后续的事情就交给妈妈。”
只有母亲能接受我的所有,我也愿意依赖母亲。
我不必为了返祖现象感到自卑,我的身体是母亲赋予的,是最温柔的礼物。
我不再唯唯诺诺的躲在别人身后,而是积极的却学习,去运动。我的体重减轻了,身高却长高了。脸上的痘痘不见了,尾巴也没有再长长。
我还收到了女孩子送的信。
“对不起了,我已经有了最爱的女人!”
我的玩笑让女孩子羞红了脸,她大概是以为我陷入了姐弟恋。事实上,我最爱的女人早就出现了,就是我的母亲。我想为她努力,在考上大学之前我是不会恋爱的。
虽然母亲对我的学习没有要求,但她每个月都给我存一笔定期,作为我上大学的花销。如果我因为恋爱而耽误学业,她一定会很失落。
我顺利的考入大学法学系的那天,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然而,我看到的确是母亲倒地的躯体。
医生给出的尸检死因是过劳死。
如果母亲像其他人一样舍我而去就不会如此凄惨的死去。她的身体真的很冰冷,身上的血管都变成了青色,脸也变成了灰色,嘴上的红色褪去发绿。
母亲整个人都染上了暗色调,皮肤按下去再也不会弹起来。她的躯体已经死去,再也不会回应我的呼唤。
“妈妈……”
我在母亲的尸体旁失声痛哭,我没有将母亲的尸体烧掉,也没有埋入土里,只是放在卧室里。我还想和母亲再呆一会儿,烧掉了埋掉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是哭着在母亲的尸体旁睡着的。
梦里母亲安慰了我,她轻轻地擦干我的泪水,聆听了我的痛苦,我抓住了她的手。
真的很温暖。
我惊醒,手还抓着母亲的手。然而母亲并不是我睡着的样子,她笑着,眉眼弯弯。
这才是我记忆里的母亲,她真的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