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将军现在正在处于一个怀疑人生的状态之中，霜白呆在营帐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还是决定走出来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前线，现在这里的情况一片混乱。

尽管第九军目前来说可以算是十分有纪律的军队，可这里毕竟是战场，军纪严明这种事情在这里只是相对于敌人而言，该乱的还是会乱。

现在双方都在对峙着，用于防御而构建的阻挡魔法的术式此时正在展开着，借着夜幕的掩护，帝国这边的军队阵地上正在搬运尸体和抢救伤员，他们将一个个被武器和魔法摧毁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翻过来，辨认着尸体的身份。那些擅长治愈的魔法师们则一刻不停地用自己的治愈法术救治着伤员。

就在这时，一群抬着担架的人快速地走过她身边。

霜白在和担架上的人相对而过的那一刹那，看到了那个伤员几乎被拦腰截断的身体。

此时，伤员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他双目紧闭，几乎要断掉的身体流出大量的血液，看起来只有一口气了，旁边紧跟着担架的那名战士看上去应该是他的朋友，此时这位朋友正在紧张地念着祷词——霜白听诺亚提起过，这是向神明祈求帮助的祷词，据说，这些祷词能够让光明之神激发伤者身体里的生命力，从而让伤者活下来。

很显然，这祷词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好的效果，躺在担架上的人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恐怕就算是抬了回去，也只是收尸而已。

诺亚一直都在向霜白阐述着战争的样子，然而，由于幽蓝塔身处于帝国的版图之中，霜白一直没有真正地见到过战争。现在，她总算是亲眼目睹了那只在书本上才能看到的一切。

她曾经见过藏书室里的书本，那些讲述神话中的地狱的书本里绘制着各种残忍场面，然而和面前见到的这些相比，书本里的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对外界而言，第九军代表着荣誉和胜利，但是实际上，这样的荣誉和胜利，都是在这片地狱之中获得的，是无数的士兵的尸体和鲜血堆积起来的。

听着夜幕之中伤兵的哀嚎，和在火堆中燃烧的尸首的声音，霜白明白了，诺亚大人为何会有那样的愿望。

她转过身，回到营帐之中。

人偶严格来说不需要过多的休息，霜白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过四个小时而已，她现在的夜间生活才刚刚开始。

..............................

营帐之中，洛薇雅正在灯光下埋头写着什么。

“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洛薇雅头也不抬地问道。

“为什么？”

霜白没有回答，只是突然问出了这样的话。

若是其他人，可能会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问题完全没头没脑，可洛薇雅心里却一清二楚，她一边写着，一边说道：“没有为什么，归根结底，战争总归会存在，只要有活着的东西在就有战争，从这个世界上出现生物以来就是这样的。我最开始也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差劲，直接错乱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作为战斗人偶而诞生下来的，我和幽蓝塔的同伴们以后也将不断地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洛薇雅似乎是有点怀念以前的自己一般，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那，现在为什么会接受了？”

“为了诺亚大人，就这么简单。”洛薇雅说道，“我确实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有点迷茫，不过嘛，有了目标就不一样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诺亚大人的愿望。”

“没有其它的了吗？”

“确实也有，毕竟我也不喜欢战争嘛。”说到这里的时候，洛薇雅的眼中闪过一丝忧郁，“我不知道诺亚大人的愿望能不能实现，这不仅仅是他的愿望，同时也是我自己的愿望，他曾经说过，也许这个愿望直到他死也无法实现，那个时候，就希望我们能够帮他延续下去了。”

沉默。

霜白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创造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境，但是毫无疑问，一个人能够在十六岁这样的年龄，便已经开始想到了直到自己死去仍然无法完成愿望的这种情况......

“真是......奇怪的人。”

霜白不知道该怎样去评判自己的这位创造者，最终只能给出这样的一个评价。

“确实，挺奇怪的，明明好好地享受贵族头衔带来的荣誉和财富就行了，却总是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虽然我也不讨厌就是了。”

洛薇雅把最后的几个字写完，随后将其放到一边，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上，然后躺了下来。她并不打算睡觉，只是躺着比较舒服而已。

“霜白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明天我们就要往回走了，回去之后，你可就多了不少可以和大家分享的谈资呢。”

霜白点了点头，然后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战场上的营帐里面，大多数睡觉的地方都是铺上一层稻草和褥子就当床用了，毕竟这不是搬家，第九军不可能背着那么多床来回走。而且这里的土质干硬，很少有虫子之类的，非常适合直接打地铺。

夜色静谧，外面那些来来回回忙碌的士兵们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在这样的深夜之中，精神高度紧张的士兵们也终于稍微放下了自己那颗跳动不安的心脏，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只有少数的士兵们在值守，防止意外的到来。

霜白和洛薇雅两个人没有入睡，她们紧挨着彼此躺着，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伤兵的闷哼，和一些士兵翻身时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哪怕是战场上的夜晚，也是让人心里感觉比较宁静的，尤其是那些反复奔走拼杀一天的士兵们，在这个时候他们放松下来，低声交谈和轻微的鼾声，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这份宁静在战场上显得更加珍贵。

突然，霜白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

她那双幽蓝色的双眼在此时仿佛是利剑一般刺破黑暗，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霎时间绷紧！

“怎么了？”

察觉到她这副样子，洛薇雅问道。

和霜白不同，洛薇雅的身体是全部使用炼金液态金属制成的，虽然在渗透和袭击这方面非常擅长，可相应地也会牺牲掉一部分性能——比如一些感知。

霜白却不是这样，她眼中的光芒快速地流转着，几乎是刹那之间，她便将视线移到了东边。

“有东西过来了......很快，而且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