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现在回去不可吗？”

艾儿问。

“不是非得现在回去不可……而是早就该回去了。”

莎伦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你一直赖在人类的世界不走，我们虽然有些困惑，但也尊重你个人的选择。但现在已经是很严峻的时候了。即使你不想接受族群的庇护和教育，也是时候回到这个家庭里尽自己的一份力。这是每个精灵族人都应该有的共识。”

“……我知道。但我现在……”

“还不想回去吗？”

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

莎伦打断艾儿的话。

艾儿愣了愣。

“艾儿。我还是有所疑惑。”莎伦皱了皱眉：“人类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好的？你耗费一年甚至两年，在人类世界赚取的资源，族里很简单就能提供给你。无论是魔法还是工艺技术，那些人类使用的都是这里的残次品，身为族里的理论天才的你也早就懂了——你也毫无在人类世界学习的必要。”

莎伦接着问：“那些人类，早就被腐蚀得愚钝不堪了。即使用脚踹、用鞭子抽、疼到抽搐，只要在前面喂他们糖，他们就能忍下来，甚至还会感谢你，亲吻你的足尖——在人类世界闲逛了那么久的你，也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吧。”

艾儿出乎意料的沉默。

缺乏上进心的族群是没有前途的。

虽然有智慧，但却和森林的蚁群没有区别。

只是为了生存做着重复的工作。

大家，都是这么看的。

“不……”艾儿说：“人类，其实不是这样的。”

莎伦愣了愣。

仿佛没料到艾儿会这样反驳吧。

“人类可以有创造力，可以很团结，可以有上进心……或许被暂时蒙蔽了，但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或许人类现在的思想看起来还很浅薄，但如果是魔法资质欠缺的他们，说不定能发掘出别的可能性……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莎伦不满的皱了皱眉：

“那些人类，为何值得你寄予这样的期待？”

“——我喜欢人类。”

艾儿说。

“或许现在的人类脏乱不堪且毫无秩序，无比弱下却热爱争斗……但这些复杂的一切，都是完全‘原生’在这个世界的景色。我相信人类进步的可能性……就像我喜欢着这个世界一样。”

莎伦不住的摇着脑袋：

“我从一开始就无法理解。你口口声声说爱着人类，甚至还主动放弃族里对你的照顾。和家人一起相处的时光，都比不上混迹在人类中的玩乐吗？”

“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

“那么你留在人类世界，又是为了什么呢？”

艾儿哑口无言了。对莎伦来说，艾儿上面的那番言论，甚至都称不上理由。

因为本来不相信。

“回去吧。艾儿。我知道你在人类的世界有同伴……是为了那两个人类的小女孩？”

“……”说不是是骗人的。

当然，这也是理由之一。

莎伦迈步：“但你还不想回去的话……只能让我来把你抓回去了。”

“莎伦姐要抓我的话，我可是要反抗的喔？”

“没那个必要。”

莎伦的出口：“长老。可以出来了。”

长老？

艾儿吓了一跳。

长老都来了，看来是非得把自己抓回去不可了。

然而身后的林子很久都没有动静。

月光渲染的景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长老？”莎伦皱了皱眉，再次尝试着呼唤。

但还是没有回应。

或者根本就没人在那。

“什么啊，还以为真的来了。结果就是想吓一吓我。”艾儿有些得意的插手：“我就说嘛哼哼~长老她们那么忙~哪有空跑来这里呢哼哼~”

插腰的得意语气一如平时在族里炫耀“不愧是本天才”之类的样子。

说实话，有点欠揍。

莎伦不满的磨了磨牙：“……不用长老出手，我自己就能把你抓回去。”

“凭莎伦姐一个人吗？虽然远远打不过莎伦姐，但莎伦姐也不一定抓得到我喔。”艾儿得意的说：“修饰啊结界啊，我可是很擅长的！单论理论魔法，族里也没几个跟的上我喔。”

“即使让你从生理上失去意识，我也不会放你走。”

“莎伦姐你刚才说出口的话是不是有点危险……族里可是禁止暴力执法的！”

瞅着面前女孩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莎伦无奈又有些气恼。

族里的大家，一向很尊重个体的自由。

如果艾儿坚持留在人类世界。除了“家长”外，没人能将其抓回去。

就算莎伦是“家长”之一，想要强行命令其回去，也不能对个体造成伤害。

问题已经无解了。

但——

“艾儿·贝尼尔。我现在正式以‘十三家长议会’家长之一向你通报——”

莎伦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

艾儿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直。

“——限你于一日内返回精灵之乡报到，并在家长许可前不许外出。如不遵守，族内将暂停对艾儿·贝尼尔在外的一切援助！”

声音掷地有声。

这已经不是劝诫了。

而是真真正正的命令。

暂停援助。

那不仅是暂停资源供给、暂止同族帮助的意思。

就算在外和别的种族起了冲突，族内也不会提供帮助。

根据盟约，如果高等种族在人类领内死亡，族群将会保留追责的权利。

但如果没有了援助，或许就连死亡，都不会有人理会。

也就是，和暂时“剥离族籍”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现在孤零零的艾儿，处境就已经够危险了。

冰冷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沉默持续了很久。

莎伦没有发问。

只是静静等着艾儿的回答。

对艾尔来说，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艾儿抚摸着自己的小小胸口，深吸一口气。

微启的双唇缓缓出声：

“……我拒绝。”

“？！”那是完全出乎莎伦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不回去。”

“艾儿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

“我知道。”艾儿往前握住自己肩膀的莎伦淡笑着：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究竟是什么让你做到这种地步？那群人类吗？”

“……”艾儿摇摇头：“那我就先回去了，莎伦姐。旅馆里还有人等着我呢。”

莎伦放弃般的收回手。

为什么？

“看来，已经有结果了呢。”

轻灵的嗓音突兀的回响。

森林的黑暗中，扭曲出另外的身影。

循着声音，莎伦和艾儿都惊讶的看着出现的人：

““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