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张带着点淡雅色彩的纸张被揉成团,承载了几分遗憾和惋惜,落到了黄花与绿草的茎叶之间,颜昕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堇珞诗集封面上那个令她难以忘怀的图案。

淡泊之花,淡泊……多么高尚的寓意呀!多么美丽的花语啊!

要不是她身为主教,已经独树起了一张火红的“华丽”大旗,颜昕真想像一个可以随遇而安的普通教徒那样投奔于堇珞,随她一起漫步在色彩缤纷的花海之间,抛下责任、抛下义务、抛下所有使她被迫转移视线的外因成为像她那样与世无争的见证者。

然而很遗憾的是,颜昕不能这么做,因为她有着与堇珞截然不同的目标,怀揣着一个大爱的梦想,让更多遗失的花海盛开,充盈那些单调的色彩,仅凭这点,她就无法像那孩子一样——面对眼前消逝的种种色彩任凭悲伤泛滥却又强迫自己作壁上观。

“啧,你还真是天真啊!你跟她又不是一路人,你不理解她,她也不会理解你,何必这样蹩脚地向一个异端看齐呢?”

颜昕对着一地零散的废纸笑了笑,低声自嘲道。其实她清楚自己还是想向着堇珞的,哪怕她是个与自己仰望着同一个神却又对神怀着不同看法的“异端”。

“还是出发吧!总比在这做无用功地模仿要好。”

那天堇珞并没有告诉颜昕她应该怎么做,或许是最神秘的智者也在追寻着逆境中的正解而至今无果吧。

二人最后的交谈停留在对方的一句“应当顺其自然”,随后堇珞便带着身为见证者应有的无争的原则消失在了与颜昕目的地相反的地方。

虽然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重启花海的做法,但颜昕还是得出了姑且能够迈出第一步的方法:先去找教皇,向他说明来意和目标,然后与“神明的投影”一起携手让繁花如最初那般绽放——她已经从堇珞那边知道了,教皇此时正在浮岛另一边的虔神教会。

阳光肆意挥洒在满眼齐膝的花海上,最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在光的折射下隐隐有些扭曲的波动,她朝着那个用以向智慧之神普莱德献出画作和音乐的白色祭坛走了一阵,还是望不到边,周围仍旧是大量黄色的顺从之花,和一些不知名且不起眼的蓓蕾。

或许是花将多数阳光汇聚到了这边,一直崇尚日落的颜昕在阳光已经偏出头顶时忽而开始觉得它过于刺目了,不过她不能做用神赐之物遮阳这样亵渎的事,又不方便把端在手上的笔和画板收回去,见四下无人,便索性闭着眼继续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颜昕一直走着,脚步从未停下,前额的紫发随风飘荡,红色裙袂不知已经沾上了多少奇异的香气,恍惚间她发觉自己登上了一排石阶,随后来自头部的一记重击就让她游离的思绪重新回到眼前的情景。

她已经登上祭坛了,撞上石柱后,有一抹红色的东西从她的后脑挣了下来,落到地上,发出悦耳的声响,她这才想起每名主教都有一支神赐的簪,仿照教花的形态所制,只是她以前从来没注意过罢了。

“那堇珞的那支簪应该是什么样的呢……算了算了,别去胡思乱想啦!”

她看到了祭坛上堆积成山的神明画像,随着时间的推移,智慧教徒们笔下的神明已经“改头换面”了无数次,从怀抱乐器的仙女到高举长剑的战士,从一脸哀伤的诗人到立于大殿上的……前朝某个旧时代的统治者?

更离谱的是,她还看到了混在其中的一张相貌平平的普通教徒的画像,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灰色的长衫,仅仅凭借身后的一对洁白羽翼便被强行冠以“智慧之神普莱德”的名号——这在颜昕看来敷衍至极。

“虽然没人知道神的真容,但她是绝不会如此平庸的的!为什么有人希望神明是这般模样?神的确带来了无限的可能,神明的形象可以有无数种,但绝不是这样……他们这是在玷污神明!这是亵渎!”

颜昕想撕毁那张荒诞的、似乎还带着几分污名化的画像,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坚固的画框,只得作罢。

此时阳光已经化成落日的余晖了,将大半边的天空染成可堪与长裙媲美的红色,颜昕便在祭坛上,开始借着将要逝去的光芒作画。

在颜昕心目中——准确地说是在她的教会里每位教徒的心目中,神明应该是这幅装束——她有着一身红色为底缀以黑边的长袍和一袭白中绣着缭乱图案的大披风……不,还是把长袍和披风的主色调与辅色换一下吧!

“总该是要有点不同的,毕竟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是把目光放眼于一座小教堂的我了。”

然后是一些几乎被所有教会的人所认可的要素,诸如清澈的眼睛、标志的五官、飘逸的长发……

以及点睛之笔,即让这位心目中的神明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她虽然立在笔下的祭坛中央,却愿意俯下身来为教徒们亲切地答疑关于美的种种。

还有,还有,攀上百花的权杖,这是必不可少的,尽管她知道自己永远认不清也画不全这些,此时权杖依旧显得那么空,只是开着一株大红的华丽之花和画得并不精细甚至有些别扭的淡泊之花……

无数细节共同编织出了一个在她心中最完美的神明形象,那个在记忆中被遗弃了很久的身影终于又找回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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