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悠闲的睡会儿,可经过刚刚那些哪里还有心思睡。
毒蛇捕捉猎物之前,通常都有一个漫长观察的过程。此时此刻叶东觉得,如今自个的处境就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一贯不太喜欢做过多表情的脸,忽然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还一直盯着,心里能不联想到别的什么,能不发毛吗?
十几分钟的沉默,俨然把空气压缩到了难以畅快呼吸的地步。叶东一拳落到中控上,扭过头以凌厉的神色回敬了高明。
"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不好!"
"好!"
高明说着拿起了手机,点开一段之前喝醉时候录的语音。当时说起白曦,那可真是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现在...
叶东刷的一下从额头红到脖子根,伸手就去抢手机想尽快关了。高明早料到他有这么一招,风衣出糗的事在先,这会儿怎么也得让人尴尬个够才行。手那么后仰着,叶东抓了个空倒没什么,车倒是左摇右摆了好一阵。
嘀—呲!
尖锐的喇叭声和刹车声此起彼伏,车差点跟邻道的后车撞上!好在后车够机灵,躲了过去。
两人生生吓出一身冷汗,后车一脚地板油下去车窜了上来,降下玻璃扯着嗓门就开骂了,"不想活了一把方向盘冲桥下面去,别踏酿的在这儿祸害别人!"
骂声刺耳也只能忍着,这事儿到底是他们做的不对。
高明讪笑着,反倒是让愤怒的司机消了火,又是一脚油门窜到了跟前去。
收了手机高明那个尬,把自个刚刚在服务区沏的咖啡拿出开当橄榄枝用。
叶东撇了一眼,跟好朋友之间闹过了也就算了,拿起咖啡灌了半瓶还多。
"说吧,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之前那样,现在又..."
叶东舒了口气,想起当晚还颇有感慨。
"呵呵,相逢一笑泯恩仇。"
"算是吧,但更多的还是感同身受..."
"桂姨被人威胁那次?"
"嗯!长这么大还是头次感觉小命受到威胁。也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理解我妈,理解她的职业有多么不容易。所以..."
"有意思。"高明扯了扯嘴角。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意思。"
叶东果断选择闭嘴,这话接下去没完没了。要怪也只能怪华夏文化博大精深,语言文字变幻莫测,同一个字表达往往不只一个意思。
开车讲究个注意力集中,饶舌下去保不齐出什么乱子,跟刚刚一样还得挨骂。
时间悄然来到午后,得益于程菲给盒饭打压夯实的手艺,外加两份的分量才能抗到现在,可一通折腾之后,那箱子彻底空了。
程菲去服务区内部看了看,试着买了一份手抓饼尝尝,那口味依旧是难以言喻的酸爽,一口就能吃吐了!
小摊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半天不见一个人来光顾,怕不是都被这里的名声吓怕了,偶尔有也是饥不择食型的。
程菲干脆扎进超市,把自热食品和泡面一通搜罗...
然而,五点以后的那一餐,六份自热火锅外加泡面又被消灭殆尽。经过的大多都是山谷地段,限速多卡在八十左右,又加上郑琪这个好奇宝宝倒出乱跑,所以跑了近一天时间路程还有三分之一。
眼看天渐渐擦黑,有驾照的几乎都轮换过一个遍,挺累的。这样的状态开夜车实数不安全,所有人一致同意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找个临近的出口下了高速,etc刷卡的那一刻,程菲瞧着扎眼的红字委实有点肝疼。
"唉~其实我觉得邻省的云栖山就不错,干嘛非跑这么远。"程菲如实说着,想躲开高立民和郭蕊非要这么天涯海角的躲吗?
这不成了还珠格格里面的流浪天涯吗?
"那里只有一个县衙,古城里面太杂太乱。再说了,影视基地的配套设施才是关键。"
同样怀有疑问的白曦也突然明白了,可是...
"高总这是要拍大片?"
高明摇摇头,"就是一部微电影而已。不过求一点核舟记的精神,微电影不代表可以马虎,也得讲求点内在,这就是我为什么找你们来。"
郑琪闻言一挑大拇哥,颇有老电影意味的赞叹道,"高,实在是高!"
"汤司令,要带抽水机吗?想要淹我们的地道吗?"
白曦手比划着枪,抵在郑琪脑门上。
"爷爷我投降!"
车内顿时一片欢笑,有这两位时不时耍宝,一路走来才显得不那么无聊至极。
诚然,坐飞机更快更方便更安全,但少了许多相处的时间。
这样玩一玩,挺不错!
车进入了一个小县城,亏了地图的提示才听说这里的地面也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存在,名人辈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错过了良机也只能在末端徘徊。
不过,如此这样也挺好,至少一些原汁原味的东西不会被冲淡、消失。
找了家有点档次的宾馆歇着,本着不坏人好事的原则,把程菲和高明又搓在了一起。剩下的两男两女按照性别各分一间。
开车一天是真的累了,当高明洗过澡,程菲已经是人在梦中了。
穿着睡衣躺在被子外,也不怕着凉。睡眼朦胧的高明给人盖好了,钻进被窝躺下连片刻都不到就进入梦中的世界。
人的梦形形色色,高明是个偏爱攻城略地、有野心的商人,这是从儿时起就常出现在安睡时间的梦给他的影响,只是那时还不太清晰,一切都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中,直到成年以后,那个梦才完整的、清晰的展现在脑海中。
这次,依旧如同之前那般。
悬崖峭壁青龙岭、鬼斧神工雁绝关,成群的红衣兵卒围困在关前,女将立于几十余丈宽的关口城墙上,面容憔悴,连日守城身上的铠甲已多有破损,早已不复往日的威严。
身后士卒围做一团,将已残破不堪的盾牌置于跟前。
纵然此地易守难攻,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围困的将领打马上前,高声喝道,"王妃,末将再劝一句,莫要再做困兽之举。此地为何唤为雁绝,那便是鸿鹄也休想过去!即便如晋王殿下也不可能找到此地,开门弃械方是正途。"
女将清冷一笑,也厉声回道,"亏得你以末将这般自称!将手中利刃挥向同袍,岂止是无耻小人。"
关下将领咯咯直笑,"王妃岂不知神器易主之理,大梁坐拥这世间繁华四百,看似强盛实则内里早已腐朽不堪,百姓饱受荼毒,天怒早已显现,如今便是到了改朝换代之时!"
"莫说你这厮信口雌黄,污蔑我大梁,即便是那一刻降临,也非是你这奸邪小人来取!"
"哈哈哈!在下已是数次诚心相劝,奈何还是如此执拗。王妃,莫不是已经忘了膝下还有不足周岁稚子。"
子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听到这些后女将明显愣了片刻。关下叛将将这一刻纳入眼中,得意之下禁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敏儿有我唐家血脉,更有太祖遗风。今日我便是死去,假以时日殷儿也必将取你贼头来坟前祭我!"
叛将闻言大失所望,也不愿再多费唇舌,轻蔑一笑转身入阵。
阵中号旗擂鼓齐做,在阵尾的弓弩俱前移,除此外另有两人所推似床架一般大小的巨弩,怒机之上是跟碗口粗细,一人半高的长枪。
女将面露惧色,自城墙下来便再也抗不住虚弱的身子,一头载到在地。
"小姐!"
那即是侍女,又是随身亲兵的女子上前扶住了自家主子,揭开铠甲,只见内衬上已是鲜血淋漓。先前的伤口未养好就遇上攻城,她的这位主子更是不管不顾自身,提刀亲自迎敌。
再也顾不得其他,撕开了内衬撒上药末,再行包扎。一番下来这位逞强的女子早已面色苍白,只剩下了哆嗦的气力。
关内这不足一千的士卒皆看在眼里,此时此刻那些惧怕的皆被愤怒与不忍所代替。
"抬回里面去。"
"慢!"女子用仅刚刚积蓄的些许气力拦阻道,"梅香...施诗已去了四天三夜吧。"
"不错,但...如若她被擒,依着这厮必会来炫耀。小姐,此处危险,还是去殿中歇息吧。"
唐瑛再次摇头,作罢后就听嗖的一声贴着脸颊飞来一箭。
"箭阵!"
城墙上有人高喊,训练有素的士卒顷刻间结成了阵型。以唐瑛为中心,护持的犹如铁桶一般。
那一箭后片刻,密密麻麻的箭矢呼啸着奔此处而来,生生将盾牌扎成了刺猬,稍有不慎便被箭矢穿胸。
一息刚停,一波又来。
如此往复不断,每一波便有几人中箭。关中本有两千精锐,消耗方才五日便已去了大半,如此下去只怕是撑不到援军前来。
绝望之际,那新到巨弩发出声声怪响,一击轻松将城垛击碎,击中人身瞬间刺于身后房顶,死壮奇惨,而击中城墙那些箭头已入颇深,拔不下来只能为叛军助力。
唐瑛深知此物危险,昂头哀嚎,"城墙上的先行退下!"
杀戮仍在继续,上帝视角的高明纵然已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可每到这里依旧是最心慌、最不愿去面对的一刻。
梦,究竟能不能由人控制,答案在高明这里是肯定的。眨眼已经是七日之后,关内再也没有土地用于埋葬战死的士卒,关内只剩百余人还有生息,粮草已绝,关门也在一次次攻击之下变得摇摇欲坠。
这一次,叛将再行攻势,阻碍半月之久的雁绝关终被攻破,最后这些人在此一役死于蜂拥而至的叛军刀下。唐瑛与亲卫边战边退,最终至关后一处悬崖边上。
眼看叛军愈来愈多,唐瑛深知横竖逃不过这一劫,一刀一个结果近前的,意图杀够了便投入涧下自尽。
就在这时,怪异而又熟悉的嘶鸣传来,叛军阵后顿时被杀的血肉横飞,那个同高明有九分像的人于关键时刻杀到。
希望终在这一刻迸发。完全不顾自身有多少创口,只想要杀出一条血路跟他早一刻相见。
高明觉得自己闯入了那个所谓前世的身躯,长枪挥舞着,刺破一个又一个碍眼的,最终将那个满身是血的心爱之人拥入怀中。
"你可算是...算是来了...来...了..."
只轻轻捶打了他胸口一下,滔天般的喜悦与伤口的剧痛在这一刻爆发,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瑛儿,瑛儿你撑住!"
说不上是原本的人还是此刻的高明,但见那倒在怀里,满身鲜血横流,喘息微弱如游丝的人,急、**织在了一起。任他如何呼唤也换不来一点反应,横抱起紧紧拥着冲将下来,边走边吼,"敏儿还在等你,要睡待我把你送回大营,躺在棉被上!"
陡然间,怀中轻轻一抖,觉得奇怪便低头去看,那张沾满了血污的脸庞正对着他,方才还紧闭的双眸此刻正闪耀着不解的神色。
"老高..."
只见晨曦照耀的现实当中,被他箍在怀里的哪里是什么梦中的唐瑛,明明就是程菲。此处大床白墙,又哪里是什么古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