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呼出一口热气，看向窗外白皑皑的一片天地，旁边的火炉静静燃烧，上面的水壶泛出蒸汽，她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在香气四溢的热茶入口之后，她终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才再度坐回桌边，拿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落下工整的墨迹。

【从我加入轮亥教会过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在这一年里我经历了许多，比如恺撒三世携着礼物前来拜访时被莫里斯殿下回绝，比如魔界天劫降临魔王哀嚎着来人间搬救兵，再比如极北冰川雪域里，那些被冰封的古老怪物复苏……真是经历了好多啊。】

丽莎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因为冰封怪物复苏时她就在旁边，到现在回忆起来眼前都有大片阴影，她勉强缓解了一下心情，继续写道。

【恺撒三世并没有任何反应，和其他人想的不一样，他直接回到了罗马帝国，也不知道莫里斯殿下和他二人私下有没有其他交流。】

【魔界天劫降临，所有人都说让魔界就此毁灭也好，但莫里斯殿下却二话不说带着三名圣徒冲进了魔界……对，圣徒。】

【再然后，关于那些冰封的怪物，现在他们正在圣城里打工卖身学习现代文化。】

【莫里斯殿下之前发明了一种叫区域网的东西，每家每户只需要购买一种秘源封印水晶，或者有一名巫师在就可以直接接入区域网，在上面实时分享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东西在年轻人里可流行啦，其他国家想拥有区域网听说每年都要付给莫里斯殿下一大笔钱，可莫里斯殿下又不缺钱，更不用说他还不花钱，估计现在莫里斯殿下的身家，应该是世界第一了吧……】

丽莎想到这里就黯然神伤。

【可惜莫里斯殿下好像完全没了解到我的心意，天天只知道让我在圣城巡逻当保安，追求我的人都从圣城这头排到圣城那头了，莫里斯殿下听我抱怨的时候却从来只看着乐呵。】

【而且，有一件事，虽然没有人议论，但大家应该都看得出来。】

丽莎写到这里，用笔都好像轻了许多。

【莫里斯殿下和他的妻子们，好像从去年开始就没有再变老过了，真不知道莫里斯殿下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从圣徒们那里学到了什么秘法吗？真头疼呢……】

忽然间一个雪球打来，狠狠砸在窗户上，吓得丽莎差点像个兔子一样蹦起来。

“不好意思哦，丽莎阿姨，”一个小女孩走到玻璃前对她笑了笑，“我在和叔叔打雪仗。”

丽莎松了口气，放下纸笔，走出门帮利维坦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而后不满地看向远处，一个红发的年轻人正哈哈大笑着举起足足半人高的雪球。

“这可不是打雪仗啊！”丽莎直接用秘源融化了雪球，看得年轻人和利维坦一阵失落。

“真是的，感觉自己每天都在看两个小孩……”丽莎无奈地扶住额头，“明明伊夫里特先生你都几千岁了吧？”

“擦，我怎么输的？”

“你运气不好，骰子掷到五刚好掉进陷阱，死了很正常。”

“不行，重来一盘！”

梅涅尔瞪大了眼睛，对着面前青发的少年愤而说道：“你耍赖是吧？！”

“我不可以输，我怎么可以输给凡人！”扎德模样痛苦地捂着脑袋，“这要我颜面何存，这世上除了莫里斯以外怎么可以还有这么会玩游戏的凡人啊？！”

“抱歉抱歉就是有啊，圣子天天不学无术就知道打游戏真抱歉，哦菲雅娜谢谢，格琳薇尔呢？啊，又在读书啊，为了期末考试而努力？这么一说我又要回学院去了啊，今年是我当教授的第一年，该出什么题呢？可恶，和她对比起来我不就是个天天不学无术就知道打游戏的圣子吗？”

“……难道不是啊？”

“区区圣徒不要评价人类啊！”

“你这……没有圣徒比我更懂人类！”

远处阁楼上，灰发的少年迎着春雪打了个哈欠站在露台边，扶着围栏感慨又是新的一年。

前几天他才又回了一趟家里，伯父身体还好，领主原本还想好奇劳尔斯家族会不会有隐藏血脉之类，结果直接被莫里斯劝走了。

什么隐藏血脉啊，自己是亚瑟王和耶梦加得的孩子，这是明摆着的血脉好吧？

莲娜身着薄衫从他身边走来，莫里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二人体内似乎有种同样的特质在不断运转，这是圣徒之息。

早在前年课上听圣徒血统学的时候莫里斯就想过了，别的圣徒都是秘源集合体，只有他半人半秘源，所以别的圣徒不仅永生，假如被杀了还可以茧化复活，唯有莫里斯一个人，可以传承血脉结婚生子。

被赋予了圣徒之息的人类可以得到强悍的生命力，虽然比起圣徒只是沧海一粟，但维持个千年不死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谁知道千年以后人类会进化成什么样？

互联网冲浪他莫里斯现在都靠着秘源的特质搞出来了，再过个几百年没准时代会直接快进到2077也说不定？

“丈母娘还好吗？”莫里斯打了个哈欠问。

“他们现在天天在人界旅游，玩得可开心了，”莲娜蹭了蹭莫里斯的手指，“现在的人类走在大路上看见魔族也不会惊讶，真是个神奇的世界。”

“是吗？”莫里斯笑了笑说，“我倒是觉得原本就该这样。”

人类和魔族本来就该如此。

就像人类和圣徒。

一切只是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的一场误会。

圣徒选择了封闭内心不再和人类交流，画地为牢，在天空中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堡垒。

莫里斯回忆起六年前，进入魔界完成试炼的那个自己，当时在重重火海尽头，他以为自己要死在岩浆和地狱里，却没想到在毁灭终点是诱因。

“毁灭才是最强大的诱因，却从古至今都不曾出现过，”莫里斯和毁灭诱因共度了六年岁月，最终才在第六年领悟了什么，“它出现在魔界，可能是因为我当时是整个序列存在里，最想毁灭世界的那个家伙吧。”

如果不是有着耶梦加得的血脉，可能在毁灭诱因入体的那一瞬间莫里斯就死了。

可自己并没有毁灭世界。

莫里斯垂下眼帘。

如果当时从魔界出来没有遇见莲娜，可能如今的他就是另一个结局。

时间漫长。

“我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呢？”莲娜倚在他肩膀上，轻声问道。

“可能，”莫里斯呼出一口热气，轻笑着说，“得几十年后吧。”

【综上所述，亲爱的父亲。】

丽莎终于回到房间，重新点上炉火，望向写了大半的羊皮纸。

【您的女儿不仅平安，而且幸福，莫里斯殿下带给了这个世界和平，虽然不知道这份和平能维持多久，但想必，在莫里斯殿下还活着的时候，这份和平，是不会消去的吧。】

信纸随着马车起落。

山与湖海。

云与明月。

舟与波澜。

魔与人族。

当男人拿起信封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看着信封表面清秀好看的字迹，身后传来妻子吵嚷着要第一个看女儿来信的声音，于是他无奈地，从满是花香的家门前转身走入屋内。

西历904年。

莫里斯教皇登基为卢娜皇帝。

万民朝宗，万人跪拜。

魔族与人族同庆，圣徒和世界高歌。

卡尔曼带着娜娜逛了登基庆典，扎德带着女皇到皇宫和莫里斯谈笑，战争圣徒也终于现身来到人间，暴怒圣徒无声地出现在皇宫角落里端起酒杯，色欲圣徒推迟了签售会也赶到皇宫……整整十二名圣徒再度聚齐。

但没有人会忘记当初莫里斯以一己之力，把他们全打趴的英姿。

圣城内灯火辉煌，人声不绝。

人间，终于来到了一个新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