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正浩犹豫了。

好容易到了这儿,你跟我说回去?可若是不回去,今日晚间又该在哪儿度过?

当然,京师城外确实可以找地方对付一晚,可城外和城内完全是两回事,身为大赵荣耀的言官跑去和那些苦力挤大通铺,这不跌份么?且这么远的路,明日若是想过来,一来回又多半天过去了,说不得明日还是现在这情况……

便在浦给事中纠结的要死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响声,闻之宛若火炮。

浦正浩心中一紧:这西山,怎会有火炮?

大赵的人对于火炮并不陌生,朝堂中的官员或多或少都见过。并且,虽然火炮的管控没有系统化的条例和制度,但这玩意的威力所有人都知道,因此除神机营和边军外,其他地方是不能有这东西的。

所以浦正浩立刻做了决定:“往放炮的地方走,快!”

浦给事中正待钻上车,可……

车夫怂了。

这车夫的反应非常快,意识到传来的声响是什么后,他立刻就是一鞭甩出,驾着马车饶了一个大圈子后,在浦正浩惊愕的眼神中以马车的极限速度往京师而去,车费都不要了,独留浦正浩杵在西山的寒风中凌乱……

京师的百姓可谓是见多识广,对于这种不合理的事情他们的嗅觉自是非常灵敏,本着明哲保身的想法他们才不会趟这种浑水,而且一瞬间车夫已经做好了转卖马车转行做其他事儿的决定,往后不管谁问,哪怕杀了他他今日也没来过西山……

浦正浩傻傻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跳脚骂街:“刁民!刁民啊!”

西山凌冽的寒风吹来,浦给事中更冷更饿了,但听着远方的巨响,瞧了瞧回京师的路,他终于还是咬咬牙,往声源而去。

身着官袍显然不怎么适合爬山这种运动,翻过了两座山,又穿过了一条河,来到声源附近时,浦给事中摔了足有四跤,整个人浑身灰土,哪儿还有半点朝廷命官的气度?

穿过一片小树林,绕过几块巨石,浦正浩终于抵达了现场,可堪堪抬头就见天上打着旋的飞来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落在他附近,接着就有人大喊一声:“卧槽!卧倒!”

浦正浩根本没听懂到底是要卧槽还是要卧倒,但飞来的那玩意在他面前两丈落地后,紧接着……

轰!

一股黑烟冒起,巨大的响声震得浦正浩耳朵几乎失聪,隐约间他看见几个人冲了过来,他们慌里慌张的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检查……

恍惚了好一会儿,浦正浩才缓过劲儿来,他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上貌似没什么疼痛感,便冲身边几个人吼道:“莫碰本官!”

便在此时,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少年站在了他面前,他一脸关切的说着什么,可浦正浩根本听不到,便吼道:“尔等可是西山千户所的人?何故在此放炮?”

那少年一脸无辜的说了几句话,浦正浩却依然听不到。

少年仿佛是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便指了指远处,示意浦正浩跟着他走。

已经到了这处,浦正浩自是没什么怕的,当即就迈着六亲不认的官步往远处走去。

而这少年自然就是花满楼了。

今日他没去兵工厂那边儿,而是给少年兵们来了一出五公里拉练,且这还是少年兵们的第一次拉练来着。

为求尽量接近实战,他不仅仅让少年们扛着十来斤重的铁棍以模仿火铳,且每人配发了三枚普渡,还让他们背上了赶制出的大背包,里面塞上重物。

然后么……

新制作的十来杆火铳虽不算是完成品,但也能用,因此花满楼心血来潮的将东西也带上了,他觉得有必要让少年们认识一下这东西——也就是说,今日是一堂拉练课与实弹课。

所以,浦正浩初时听到的便是为少年们演示的铳声了。而又因为新制作的铳威力较曾经大,动静当然也大一些,他就当成了火炮的声音……

最后,浦正浩从石头后面绕出来的时候,恰好是黄子超在给少年兵们演示如何使用普渡……

万幸的是,浦正浩距离爆炸点远了些,且普渡炸开的碎片也奇迹般的避开了他,否则浦给事中八成就是史有记载的,第一个被普渡度化的倒霉蛋了……

即便如此,他的忽然出现也把花满楼惊出了一头冷汗:拉练的地点是黄子超选的,这一带几乎没什么人烟。可荒郊野岭的忽然冒出来个人,而且虽然他那衣服瞧着灰蒙蒙吧,但好歹还看得出是七品文官绣溪敕的常服青袍……

花满楼在喊‘卧槽,卧倒’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而且瞧见那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动也没动时,他更崩溃了:一次常规拉练结果不小心度化一个七品文官,这特么冤不冤呐?

出门拉练,花满楼身为咸鱼自是不会和这群少年一起狂奔的,他坐的是马车,而且还调来了几辆驴车防止少年们跑晕过去没地儿搁,同时车上还装着桌椅和小火炉以及茶水之类的玩意来着。

几个有眼色的少年瞧见花满楼过来,连忙将桌椅从车上卸下,花满楼则一脸歉然的给浦正浩让座,同时着跟着的几个车夫烧水泡茶。

缓了好一会儿,浦正浩终于恢复了,他瞪着花满楼道:“阁下何人?为何在此放炮?尔等莫不知此乃京畿重地?”

花满楼无辜的拱拱手:“还未请教这位大人……”

“本官浦正浩,乃礼科给事中!今日阁下若是不拿出个合理的说法,本官必然上奏于陛下,治尔等个谋逆大罪!”

花满楼愕然不已:言官没事儿跑这五环外是要干蛋?而且言官啊,这刚刚险些被炸死,吓得腿都在哆嗦,可面上还是这么的正气凛然,还在这么多人的环绕下放狠话,这可真是……

啧啧,这就是读书人的傲骨啊!

花满楼自觉自己以后必定也是读书人,因此对浦正浩蛮客气:“原来是浦给事中啊,久仰久仰!我是玄武卫西山千户所千户花满楼,奉命在此……”

浦正浩听到这话忽然就跳起来了:“就是你了?好!很好!”

花满楼蒙了:“啥……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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