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这个公爵好坏啊！打不过我，就打算拿烟尘呛死我吗？咳咳！”

这一下，不仅莉莉丝怔住了，连拉什福德本人也跟石化了似的，怔怔地看着吴迪。

“不可能！这可是我魔族的绝技，痛苦尖叫！受到这一招攻击，就算不受重伤，尖叫的声波也将影响你的意识，令你错乱发狂！可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

痛苦尖叫之所以能影响敌人的精神，就在于其通过声波传递令敌人产生恐怖的幻觉。

可很显然，这对于前世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吴迪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公爵大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种……血流成河的山，与比山还高的尸堆？”

通过痛苦尖叫，吴迪所看到的幻觉也不过就是尸横遍野。

可当年自己门派遭屠，漫山遍野都是尸首，血水取代山泉流淌在小溪里，山顶的主殿前是一堆又一堆师兄弟们的残肢断臂，主殿的牌匾上则是师傅师伯们的项上人头，上头每一双眼睛都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就这样，作为门派唯一的幸存者，吴迪不仅没有因此发疯，还静下心来领悟绝世剑法，花费数年时间为师门报仇，最终成就剑圣威名。

这样的他，会怕这点幻觉吗？

“公爵大人，你好像很喜欢这种黑暗艺术，那不如……我也让你体会一下？”

说罢，吴迪突然高举竹剑，而后对着拉什福德，凭空一劈。

“哼！贱民，你这下怎么没放什么……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公爵突然发现，自己所趴着的地板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然后，从这片漆黑之中，一只只似乎能无限延长的“手”悄悄伸了出来，将自己紧紧抓住。拉什福德翻过身去想要起身离开，却已经逃不掉了。

再然后，被紧紧抓住的拉什福德突然感觉后脑勺一凉，脑袋一动，他竟是发觉自己背后这片漆黑之地竟像那沼泽一般慢慢开始下陷，不一会儿，自己的半个脑袋已经深陷其中，想拔，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啊啊啊啊啊——”

起初，拉什福德还在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开来；后来，他除了喊叫以外，自己手上已是没有半点动作；到最后，拉什福德只剩一张脸露在外头的最后，他连喊叫声也没了。

那一刻，他是绝望到连求饶都喊不出声了。

“大哥哥！够了！”

眼见自己父亲即将被彻底吞噬，莉莉丝赶紧拉住了吴迪，替父亲求饶道。“哎呀！真可惜，我还想看看全部陷下去后还能不能再起来的！”

说罢，吴迪竹剑从旁一甩，黑洞当即消失不见，拉什福德公爵也逐渐浮了上来。

“怎么样？公爵大人，旱地洗头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

拉什福德倒也不愧为公爵，前一秒还一脸绝望，这会儿望向吴迪，张开就道：“贱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魔族的招式？为什么你能如此强大？”

“看来，就算是下一秒要被贱民杀死了，傲慢如你也不会改掉这个称呼的。”吴迪顿了一下，而后拉着莉莉丝的手道，“拉屎服德，虽然你杀死了波普的父亲，又害得维尔特背黑锅，让两个年轻人产生隔阂，但我答应了莉莉丝，说不杀你，就不杀你。”

前一刻，吴迪这一个“杀”字可以让拉什福德笑上半天；而现在，面对吴迪，一个“杀”字便能让他背脊发凉。“不过拉屎服德，你的女儿，我可是要带走的！”

“贱民！你到底要将我的女儿带去哪儿，干什么？”

单看眼下这幅场景，重伤公爵向平民低头，公爵女儿却仍旧要被带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吴迪是反派呢！“你问我想干什么？公爵大人，我更想问你呢！”

蹲在公爵跟前，吴迪眼里的怒火比公爵更甚，“拉什福德，作为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上帝赐给了你一个善良的女儿让你改过自新，可你呢？你不仅不知悔改，还想拉着你的女儿与你一起堕入地狱，我问你，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我们是魔族——”

公爵这撕心裂肺的一喊，让吴迪有些惊愕。“贱民，你不是魔族，你不知道这个身份对于我们而言是一个多么难以挣脱的枷锁！”

说到这儿，公爵两只眼睛都缠满了血丝。

“我最爱的妻子，我最疼的三个孩子，我最忠诚的管家，我最亲近的妹妹，他们全都因为被发现是魔族，这才不得不与我撇清身份，由我亲手将他们杀死！你问我为什么能狠下心来杀一个养我女儿十年的男人？我连我最爱的妻子都杀了，一个养父算什么？”

这时候，公爵突然望向了莉莉丝，此刻，她正因为这些之前从未听过的事情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个世界因为我们的与众不同，而将我们定义为邪恶，你告诉我！就算天性善良又能怎样？这个世界允许我们善良吗？”

“善良对于我们而言，就是死路一条！”

“堕入地狱怎么了？那才是我们唯一的归宿！”

说罢，拉什福德身子朝前一倾，险些栽倒在地。“父亲！”

当年，莉莉丝就是因为父亲亲手杀死了母亲并将三个哥哥放逐，这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流落梅塔硫斯城的。

可到这时候莉莉丝才明白，原来她当年还觉得很新鲜的魔族身份，竟然就是害死她家人的罪魁祸首！“父亲，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短短几天时间，维尔特被烧死、得知父亲是凶手、家人的死是因为这该死的魔族身份，这任何一件都能令莉莉丝发疯的事情，竟然一起发生了。

此刻，莉莉丝感觉自己就处在地狱之中，当她抬起头，那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下只有岩浆与小恶魔时，她满脑子只有两个字——绝望。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很微妙的念头——刑讯、杀人，好像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因为，他们只能“顺从”世界的安排，作为魔族，成为恶魔。

“诶诶诶！醒醒！你们父女俩，醒醒！”

眼见莉莉丝都快要魔怔了，吴迪轻叹一声，而后道：“你们在自怜自哀前，请先允许我告诉你们一个可能也算不得秘密的秘密——”

“波普与他父亲从一开始见到莉莉丝，就知道她是魔族啦！”

“你你你……你说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拉什福德很清楚吴迪这话相当于是什么意思：从收养莉莉丝到将她送回到拉什福德城堡，这十年间，波普与他父亲一直在保守着这个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的秘密，直到父亲死亡，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向外人透露过哪怕一丁点消息。

“你害怕男爵暴露你女儿的身份，你想杀他灭口，作为一个只想保住秘密的人，你这么做倒也符合你的个性；但是，在你计划杀他之前，你就没有想过，你女儿五岁出门，跌跌撞撞来到梅塔硫斯城，若是会暴露，她早就暴露了；若是想曝光，她也早被曝光了。”

“可是他们没有。不仅没有，这对父子还将你女儿完好无损地还回来了。”

“嗯！”再回想起与波普他们父子在一起的时候，莉莉丝感觉那既美好，有悲凉。

“那……那是他们知道我是公爵，他们想借此要挟我！”直到现在，拉什福德也还在为自己抹杀一个无辜的人而狡辩。

“所以，他要挟了吗？”

公爵一愣，旋即默默地低下了头。

莉莉丝在波普家中住了十年。十年之后，波普的父亲查到了莉莉丝的身份，随即便将莉莉丝给送回到了拉什福德家族。那一年，两个孩子都是十五岁。

而在他们十六岁的时候，波普的父亲便被杀了。

就在这间隔的一年时间里，波普及其父亲从未与拉什福德家族取得过联系，更没有将拉什福德家族的秘密告知给任何一人。

但是，疑心极重的拉什福德最终还是在一年后暗杀了波普的父亲。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这个恶魔产生，那本就不可能属于你的内疚情绪。”吴迪看着公爵，眼里满是惋惜，“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厌恶魔族。而且总有一天，关于魔族的偏见会彻底消失。”

“前提是，你们魔族自己，不再自甘堕落。”

说罢，吴迪将恍惚的莉莉丝扶了起来，拉着她就要离开。“等一下！”

拉什福德望着吴迪，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如果莉莉丝的身份被发现了 ，我应该怎么办？”吴迪自己回过头来，一双白眼盯着拉什福德，“你放心，我不像你。”

“就算整个世界都因此与我为敌，我也能将整个世界颠覆。”

说完了这句话，吴迪便头也不回地带着莉莉丝离去了。

“公爵大人，我们真就这样让那贱民带走大小姐吗？”拉什福德艰难地站了起来，靠着墙壁苦笑道：“不然呢？整个拉什福德城堡，谁拦得住他？”

到现在，拉什福德才反应过来，难怪暗界的人会给吴迪作证。

“诶！塞恩。”这时候，拉什福德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你觉得，如果当初……我放弃这个爵位，带着萨琳娜与孩子们离开王都，去到随便一个小城里低调地生活，那我们这一家子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生活吗？”

“我的双手，还会沾有这么多的鲜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