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本非恶类,汝等所求却总是扭曲而黑暗。吾无法拒绝,亦无法选择;既然每一只羔羊都被其他个体寄予了破灭的夙愿,那便献祭所有人的生命来回应这份祈祷。】
【为汝哀叹,为汝扼腕,丧钟为汝鸣响。】
【无妨。】
【纵使禁锢于此躯壳,吾亦当满足祈愿——】
【万事皆允,汝愿得偿。】
【万事皆允,汝愿得偿。】
……
“不管你是谁,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小秋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安雯蹲下来,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关切地说:“怎么了小秋,不舒服吗?”
“安雯姐姐,”小秋泪眼朦胧,委屈巴巴地对安雯说,“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里说些可怕的话。我……”
“没事的,我在呢。”安雯轻轻抱了抱小秋,发现她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你一定是累了。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你接受起来很辛苦吧,等事情结束后,我给你找张舒服的床,好好睡一觉就没事啦。”
安雯眺望远处的巨塔。
二人已经跑出了几百米,远远地脱离了战斗,此时正在一片农田旁的小路边休息。这里还未被战火席卷,看上去一片祥和,涌动的麦浪中,田里的稻草人慵懒地看着天空发呆,可以确定它没有在思考关于塔都存亡的大问题。
天上的骨龙群消失了,令人安心的巨大白色战舰正缓缓地下降高度。地面上,那只超多眼睛的巨大幻魔也在一次爆炸后不知所踪,大概,阶梯附近的事情快要结束了吧。
安雯没有看到安渡因召唤出幻魔并杀死一名炽天使的事。在她的认识中,安渡因无疑是阶梯附近最弱的一人,所以不免有些为他担心。刚才逃亡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停下来,这份担心便翻涌上来,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小秋突然抬起头,望着塔都的方向,茫然地呢喃道:“克里斯蒂姐姐。”
“诶?在哪在哪?”
“我感受到了,那份决心,必死的觉悟……啊!还有这份这份悲伤,是安渡因先生吗?……安渡因先生!”
小秋说着,突然不顾一切地往巨塔跑去。安雯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安渡因还在给我们断后,你想让他的努力全部白费吗?!”
“那也不可以把安渡因先生一个人丢下!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着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周围的人心中又全是杀意!安雯姐姐难道忍心看到安渡因先生受伤甚至死……死掉吗?”
安雯因小秋的一声大喊而沉默了。直到刚才,她满脑子想的确实是那个狗牧师——谁叫他这么不让人放心!
小秋轻轻抱住安雯的腰,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不过,要是没有我,安雯姐姐一定会和安渡因先生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吧?我不想,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如果能和你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所以,请让我……呜!”
安雯用力揉着小秋的脑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小东西还奶凶奶凶的。搞清楚,我们可不是你的父母,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以后没法向你父母交代啊。”
“可是,我已经把大家当做家人了!安雯姐姐,安渡因先生,好心的瑟蒂斯阿姨,酷酷的黑豹叔叔,还有斑猫姐和爱之屋的大家……第六区就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不能失去的家人呀!”
“你家还蛮大的……”
“求你了安雯姐姐!我们一起把安渡因先生救出来!”
“你这么说让我很为难啊……”
安雯烦躁地揪着头发,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苦笑一声对小秋说:“等会儿那家伙骂我的时候,你可得帮我说两句。”
————————————————
维修通道门口,局势依旧扑朔迷离,谁也不知道哪方会成为最后赢家。
莱恩虽然因安渡因的话产生了极大动摇,还是加入赵静聆和艾希,三人并排挡在奥尔加面前。加上刚赶来的重火力塔都军,塔都方的实力有了明显提升,然而伊修这边奥尔加已经开挂爆种,萨鲁法尔没受什么伤,又乱入了一个炽天使级别的巫女克里斯蒂,很难说打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不,克里斯蒂应该不能与炽天使算同级,那种操纵整个骨龙群的力量,没有炽天使能够匹敌,更何况她还是从视距之外操纵的!
离巨塔越远,空气中散溢的魔力越稀薄,一个在塔都能够呼风唤雨的天赋者,到了伊修境内可能连个照明术都用不了,这也是为什么有着高等魔法文明的塔都迟迟无法吞并伊修的重要原因。
然而那一晚,安渡因亲眼见证了克里斯蒂调动整座森林的生命力来唤醒萨鲁法尔,这个巫女接近巨塔时,单从魔力上限来讲恐怕恐怕要比三名炽天使加起来还要高!
炽天使都已经或多或少有些受伤脱力,而克里斯蒂毫发未伤,如此一来,伊修方似乎有着压倒性优势。不过他们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二人一龙只要死亡任何一个,剩下两名就会因契约而暴毙。
头号搅屎棍安渡因此时又成了无人搭理的状态,毕竟收服的两只幻魔都没了,碎片也被他吸收用于暂时强化体质,现在的安渡因只是个能跑能跳会耍心机的普通人,与龙骑士或炽天使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奥尔加等人一倒下,随便一名炽天使都可以迅速将他制伏。
“五分钟快到了啊,”安渡因抱着双臂,遗憾地自言自语道,“虽然有点遗憾,但同时杀光炽天使和龙骑士似乎没戏了。不管怎么样,先弄死伊修那伙人吧,巨塔要是塌了我会很困扰的。”
他用拇指将手中的魔晶石弹到空中,像吃花生米一样张嘴将其咬碎。澎湃的魔力一下子溢出来,安渡因小心引导着这份力量,让其形成一个篮球大小、表面写满咒文的球体,然后双手一推,球体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不是冲着地面上的任何一方,而是飞向天空中的银色战舰——阿特拉斯号。
与此同时,阿特拉斯号主控室,一名修女焦急地汇报道:“报告!不明魔法球体入侵!呃,外层防护系统失效……它从防御矩阵的空隙里钻进来了!怎么可能!”
“别慌,”高台上的伊斯塔莉冷静地说,“解析咒文,先看看那是什么。”
“解析中……”
“报告!球体逃离捕获!无法解析!只从表面咒文上来看,应该是古代魔法!”
逃离捕获?
伊斯塔莉不禁眉头一皱。如果那个魔法具有破坏性的话,此时应该正像球形闪电一样在舰体内部四处乱窜,虽然不至于让战舰坠毁,但破坏了一些重要元件的话还是很麻烦。
“球体现在的位置?”
“在这儿。”
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回答伊斯塔莉,反是那球体自己冒了出来,变成人形悬浮在伊斯塔莉前方不远处。虽然人形只是个由咒文构成的发光体,但那个轮廓,那个声音,即使过了十年伊斯塔莉还是能一下子分辨出。
“果然是你,”伊斯塔莉先是呆立片刻,然后苦笑着说,“你走的时候跟我说,等阿特拉斯号竣工时会回来祝贺。但你没来。果然,你已经把我忘了吧。”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抱歉,我躲得有点远,没有收到战舰试航的消息。”
“这样啊,那没事了,”伊斯塔莉突然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什么时候领证?”
一众工作人员都惊掉了下巴。谁都没想到,瞬间突破阿特拉斯号防御系统的人,竟然是舰长的男友……之一。
“安渡因”爽朗地笑了笑,说:“你还是老样子。抱歉,没时间开玩笑了,龙骑士已经怼到了维修通道的入口,不想塔都毁灭的话就帮我把那条红龙打下来,我和拉兹瓦尔的账以后再算……咳!”
“怎么了?你没事吧!”伊斯塔莉焦急地呼喊。
“没事,那边打起来了,呵,还真夸张。”
伊斯塔莉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说:“那条龙在视野内,一直被锁定着,但刚才冲它射击过了,丝毫没有效果,阿特拉斯号本来就不是设计来对付这种魔抗生物的。”
“主炮装了吗?你和我说过的,很大很浪漫的那个。”
“2800mm口径光束炮‘达摩克利斯’,那也是魔法武器,杀不死它。”
“参数上做一些微调,想办法把这些咒文加上去,”安渡因一挥手,一串古代文字便出现在伊斯塔莉眼前,“我偷偷试过,附加了这个的魔法能对龙骑士产生影响,如果龙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那么主炮至少可以重伤它。”
“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如果我没被抓住,替我把这个带给拉兹瓦尔,”安渡因比了个中指,“就这样,有缘再见。”
“等……”
伊斯塔莉话还没说完,咒文组成的安渡因便消散了。她伸着手僵了半天,这才轻咳一声,对着鸦雀无声的下属们冷冷地说:“愣着干什么!快去调校主炮!”
热火朝天的众人没注意到,伊斯塔莉黯然神伤地低下头,低声自言自语:“领证什么的,不是开玩笑的唉……你以为老娘相亲失败了十年是因为谁啊。”
————————————————
维修通道前,战斗白热化。
火焰与爆炸席卷着一切,参天大树拔地而起,碎石与砖块被无形的丝线切得稀碎。
萨鲁法尔怒吼着,一边用龙语碎碎念骂街,一边一次次俯冲爬升,用龙息与大型魔法对着塔都人的阵地狂轰滥炸。士兵们早已设置好屏障发生器,堪堪能够抵挡住萨鲁法尔的攻击,坚守的同时用各种重型火力疯狂还击,整片天空都被弹雨所覆盖。
末日一般的战场。某个角落,被雷霆电晕过去的赫德尔悄然醒来,他看到激战的龙骑士、巫女与炽天使,咆哮的真龙和苦苦支撑的士兵,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士兵,是自己安排好的王牌,他们带来的装备中就有安渡因指导建造的灭龙弩炮。
本来,艾丽娅和史提拉的仇敌都应由自己来手刃,龙也好龙骑士也好,就算多出来一个巫女,赫德尔也要拼了命去杀死——复仇,是自己活到今天唯一的动力!
他拖着酸痛的身体走向塔都军阵地,指挥军官见到他大喜过望,连忙派人将他迎进来。
粗暴地推开军官递来的水壶,赫德尔开门见山地问:“弩炮呢?”
“在车上,应您的要求,还没使用过。”
赫德尔点点头向运输车走去,几名士兵赶紧割开缆绳,扯下盖在车厢的帆布,一架泛着光泽的乌黑巨弩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赫德尔二话不说跳上车,熟练地调整、瞄准。他从未接触过这种武器,只是用自己残缺的记忆力将安渡因教的操作方法完全背过,并在脑海中演示了无数遍。
卡卡卡卡卡……齿轮传动将弓弦一点点拉开,十字准星死死追随着龙的身影。乌黑的巨弩上,只有二尺长的四棱箭头是雪亮的银白色;箭矢只有一支,它决定着赫德尔妻女的亡魂能否安息。
与此同时,阿特拉斯号内部,伊斯塔莉的手指也已悬停在主炮的发射按钮之上。
“给我,中啊!!”X2
两人的声音,合成同一声咆哮,箭矢和光束同时向龙祖袭来!
这场被载入史册的传奇战争,历时仅一天却最为严重地威胁到塔都的战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