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意思是有功劳的人必定给予奖赏,那么俸禄越优厚人就越受鼓励。

国朝的人是不会乱用典的,那么从光兴皇帝的这句话里就能听得明白,他要重用花满楼了。

帝王心术,一般来说想要用人的话势必会磨一磨,打压打压,然后骤然提到高位,让你懵逼的同时还感恩戴德——宦海沉浮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么?甚至花满楼前世的某些企业领导也会用这一套,比如某明珠……

而事实上光兴皇帝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之前他才绝口不提推恩令的事儿,只是丢给花满楼一个口谕让他出力。

另外,将太子丢到花满楼跟前不仅仅是为了让太子受点影响,还因为他觉得这俩人年纪相仿,未来太子继位后也能有个得力的辅政大臣什么的。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让花满楼兢兢业业给太子效力,那么光兴朝他自然不会升到太高的位置,光兴皇帝也必然会想办法压着他,而太子上位后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话,他能不誓死效忠么?

所以才说,当皇帝的心都脏啊……

可万事都不会绝对不是?

花满楼前身虽然是个烂赌徒吧,但他的形象不差,且之前他就毫无意识的在光兴皇帝面前一波接一波的刷好感——上次光兴皇帝都给他评价为‘不自是、不自见、不自伐、不自矜’了,这好感还能差?

顺说,这四个不源自《道德经》,大意为不自我表扬,反能显明;不自以为是,反能是非彰明;不自己夸耀,反能得有功劳;不自我矜持,所以才能长久……

直到今天,瞧着花满楼形象风度全不要,因为他的一句模棱两可的口谕在这儿呕心沥血,这让光兴皇帝的好感度直接爆表,在加上炼铁一事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所以他就忽然就觉得破格提拔没什么不好。

而花满楼听得光兴皇帝的话后,他第一个反应是这样的:赵大叔你一个大赵的官员,一个儒家的坚实拥护者和受益者,没事儿读人家法家的书真的好么?

可好歹他也是文科生,放在这年头算不得文盲,会意到光兴皇帝那‘有功者’的意思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赵大叔,你如此恩将仇报真的没问题?

单看这位大叔上次没多久就带来皇帝口谕一事,花满楼觉得他作为朝堂大佬他对皇帝的影响还挺深,倘若真的把这事儿上奏,那搞不齐来的就是升职——晋爵大概率不可能,毕竟晋爵是要军功的。

可花满楼根本不想升职啊……

玄武卫的职称有啥好升的?

现在是个总旗,目标还小点,大概率在他参加科考时没人拿这个说事儿,即便有,到时也可以说自己弃暗投明啥的,可若是职称高一点,士大夫集团能容得自己这么个高级武官混到他们的圈子里当二五仔么?

一念及此花满楼立刻道:“别介!赵大叔,功劳啥的提也别提,这事儿……对!这事儿是我在您老和两位国公爷的指导下才做出来的,所以我能有啥功劳?我就监个工啊!”

而光兴皇帝闻言却更满意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花满楼:“你说是在我……和两位国公指导下才做起来了,可我怎么不记得有指导过?我还得你告诉我什么是高炉呢,哪儿会炼铁了?”

顿了顿,他又扫了一眼应国公和宁国公:“你二位怎么说?”

“这个……我和老戚一直在推演大同战局,并不曾指导……”宁国公脸色复杂的看了看花满楼,磕磕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

应国公就更加光棍了:“陛下口谕是全力配合花总旗,于是我便分派了一批人给他,可指导那是不能指导的,懂都不懂,如何指导?”

依着常理来说,这老二位怎么都该从炼铁这茬事里分点功劳的。

这不是因为他们贪功,而是官场规矩就是如此——你一个下属将顶头上司的光芒都盖过了,你是想作甚?而且花花轿子有人抬,还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日后还得在人家手下混的情况下,你敢把功劳都揽在自己头上?

花满楼前世有人将这一类人情世故总结了一下,归于两个字:情商。

可现在是玩情商的时候么?

大老板亲自吩咐,亲自跑下来视察,然后亲眼所见花满楼做了这么大的事儿,莫说宁国公和应国公本就没占小辈便宜的心思吧,便是他们想,这个时候他们敢占么?

听得两人的话,光兴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对花满楼道:“喏,我们都没指导,你怎么说?”

花满楼欲哭无泪:“那……那还有神机营把总黄子超和……和那个谁,玄武卫小旗彭啥来着的帮助,还有工匠们也是夜以继日的忙活,反正不管是谁吧,我真没功劳啊……”

最近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花满楼忙碌的彭广此时就在不远处畏畏缩缩的瞧着这一圈儿大佬,听得花满楼提起他,他顿时泪流满面:爷啊,标下这些日子被您呼来喝去忙的像条狗,您能记得我我承情,可好歹把我名字记全啊……

而光兴皇帝缓缓点点头:“他们自是也有功,我也不会忘了他们……替他们请功。”

花满楼弱弱的辩解道:“不是也有功……是……”

光兴皇帝斜睨着花满楼:“怎么,说你有功你还来劲了?”

花满楼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我肚子里就这么点料,而且您看,我还是个孩子啊!破格当个总旗就已经很……嗯,很愧对吾皇万岁了,虽肝脑涂地不能报矣……”

说着花满楼继续胡乱找了个方向拱拱手表达了对皇帝的尊敬,瞧得两位国公一头黑线:那边是特么南边……

光兴皇帝却浑没在意:“年纪小?甘罗十二拜相,项橐(tuo)七岁为圣公,你如今有十五了吧?”(项橐是莒国神童,学识渊远,孔子曾请教过他,尊他为师,后世称其为圣公、圣人之师)

花满楼继续弱弱的辩解:“甘罗……甘罗不得善终,项橐好像也死得蛮早……”

光兴皇帝直接气笑了:“滚蛋!我瞧着这里也不用你看着了,今日便早早回去休息吧!快滚快滚,别杵在这儿碍眼!”

(有吐槽说花满楼不像人名……这个,古龙老师,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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