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的黑白滚滚又诞下一窝崽子，让夕无咎感到惊叹的是，这繁衍活计，仿佛掐着时间点一般精准、高效。

“今天寻个什么理由开荤。”

做完了每天的日课，便要准备午间的膳食，夕无咎站在兽栏旁，盯着下方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黑白憨兽，挑挑拣拣。

“左起三列第一只，不合群，食之为宜。这理由，如何。”

身侧响起清凉嗓音，叶沐霜侍立一旁。

一袭白裙，脸上施淡妆，香国色，气质出尘。

夕无咎摄来目标递给师妹。

“不合群么……，于资本家而言，这理由尚可。”

叶沐霜捧起灵兽，双眸与其对视。

她在别人眼中，也是不合群的存在……

“师兄是资本家吗。”

灵兽被瞪得浑身发毛，本能地想要逃窜，不停蹬腿。

夕无咎耸耸肩。

“也许比资本家更恶劣也说不定，毕竟，我从不发工资。”

“师兄供我饭食。”

“顺手而为。”

谈到工作，夕无咎想起，还真有一桩事情需要人来帮忙。

“师妹，你会雕刻吗。”

“石雕、玉雕、还是木雕？”

“泥雕。”

“人像，还是器物？”

“人像。”

叶沐霜点头：“略懂。”

她这么说，就是很擅长的意思咯。

“如此，跟我来，不合群的小家伙就放它一马。”

叶沐霜依言放下黑白兔，看着这只不合群的小家伙挤进群体抱团躲藏，心中不由荡起波澜。

伍久师兄，难不成是故意为之。

他在安慰我吗。

……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偏房。

屋内有口炉窖，中央有长桌，桌上放置盆罐泥料。

“这里的工具随意使用，照着我的模样，做一尊手掌大小的泥雕看看。”

叶沐霜闻言抬头凝视伍久，将他的样貌深深烙印。

“嗯，很简单。”

夕无咎无语。

怎么觉着，自己的大众脸被鄙视了。

师妹来到桌前，挑了多种不同色彩的泥料。

这是要用纹胎法制作。

叶沐霜显然精于此道，以四种泥料，两两相合，捏制出不同色泽的泥雕，与贴塑、捏塑、切塑、刀塑等技法结合，将人体部位、发色、服装区分开来，最大限度还原了夕无咎的模样。

“师兄，这样可否？”

一柱香工夫，已然完工。

泥雕活灵活现，神形俱全，只是表情，有些不太贴切。

泥人在微笑。

笑得很好看，看久了，不禁想要跟着翘起唇角。

“师妹，我平时是这样的表情？”

叶沐霜愣神，低头查看后脸颊微红。

“一时不察，重新来过。”

啪！

不待夕无咎阻拦，叶沐霜一拳砸扁了泥人。

夕无咎：“……”

这一次的重新制作，他开始在一旁偷师。

模仿一门新的技艺，对他而言并不难，难的是精于此道。

制作出最契合自身气质的泥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分身的实力。在不久的将来，还要应用到‘坑妖’计划中。

若是能借她人之手，做出与自己契合度超高的泥人，还能隔绝因果避免掐算推演，进一步提升隐蔽性。

只是效果并不理想，泥料搭配模仿到了毫克，动作完全还原，却有违和感。

这就是艺术与理科的鸿沟，浪漫与精确之间的隔阂。

“这里，放缓速度，观其线条走向、决定力道。”

“放松，眼脸弧线彰显神韵，雕刻时需内心平静。”

“对，就是如此，手掌舒展柔畅，随我指尖力道按压。”

叶师妹许是看不下去，弃了自己的雕刻前来教导。俩人越贴越紧，不经意间已是四手互叠，同步引导。

教导持续了一刻，雕塑成型。手背暖暖的，软软的。

这泥雕已有几分功力，与夕无咎以往的简陋泥人有着天壤之别。

“多谢师妹指导，今日获益良多。”

“嗯”

叶沐霜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师兄要这些泥人来做甚。”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老家有塑泥人，烧制陶俑陪葬的习俗。一个人生前若是家财万贯，家仆众多，便会在陵墓中埋多些陶俑，死后继续过受人侍奉的好日子。”

叶沐霜愣了愣，低声道：“你……不想长生了吗。”

“自然是想的，只是我这资质，你懂的。必要时，还得考虑衣锦还乡，厚葬故里。”

“所以……你烧制自己来陪葬你自己？”

“对，你想啊，让那么多陌生人陪在身边多没安全感。某些人还造出成千上万的陌生陶俑守着自己的灵柩，想想就不寒而栗。”

“……”

叶沐霜咬了咬唇瓣。

这人……是怎么看得那么开的。

这种心境，她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他要死，便去死。

“失陪。”

叶沐霜弃了伍久回到屋里，斟满凉茶一口饮尽。

心中烦躁消退，不禁暗暗自责。

方才怒其不争一时气结，仔细想想，与自己有甚关系，收割了七情点便去逮天道化身。

院屋口传来脚步声，这种步伐是喜儿。

喜儿四下张望没寻到夕无咎，径直去了放陶土的房间。熟悉的架势，寻常人拍马不及。

叶沐霜暗暗咬牙，重振精神打开任务面板。

【伍久，喜3、怒0、忧0、思100、悲0、恐0、惊0】

方才那段时间，伍久似乎很开心。

很好，又迈进了一大步。

叶沐霜下意识忽略了数值大小，3点可是以前的3倍，有什么问题。

……

喜儿进了偏房，见到摆弄泥人的伍久笑逐颜开。

俩人也不交谈，直接投入工作，半响后，各自展示了作品。

夕无咎展示的，是最新款四彩色泥雕。

弯腰屈膝，右手托着下颌的思想者雕塑，完美体现自身性格。

喜儿展示的，是普通棕色泥雕。

一男人牵着小女孩，赤足漫步田间。

泥雕造型简陋，甚至看不清面容，却将温情一幕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么，又到了打分环节，师姐这次的作品可以得多少分？”

夕无咎细细鉴赏了喜儿的作品，若有所思道：“不错的意境，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缺了点什么，又好像是多了些什么。65分吧。”

“那师弟的呢？”

“我一般不评价自己的作品，看久了缺点会不断冒出，没完没了。”

拍了拍手，施法收拾了一下桌面，夕无咎踏出房门。

“走吧，今天宜食面。”

伍久走后，喜儿红着脸，从陶罐下拿出女性泥人，牵住小女孩的另一只手。

幸福画面，跃然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