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柜台上两部除了颜色以外一模一样的手机，拿不定主意的我想寻求千惠的意见。

「千惠？喂，又跑一边去了……」

她像个放学后逛商店不回家的孩子一样，好奇地从左到右观察着玻璃柜台里各式各样的机型。

一位短发女店员走过来，和蔼地问：「您好，请问您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呢？我们这里有很多种类。」

千惠抬起头，「诶！？啊，我，我是陪男朋友——」

店员顺着千惠手指着的方向看到了我，然后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像在说「我明白了」。

「快过来啦，看一看哪个颜色比较好看。」我朝千惠喊道。

「唉呀，」千惠极不情愿地挪了过来，「不就两个颜色，都差不多的嘛。你自己选不就好了干嘛问我。」

「这可是给你买的哦，多少还是该自己来挑吧。」

「唔……那就银色吧。」她说。

「好吧。店员小姐，麻烦给我银色的。」

「好的。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有，我自己还想买一个。」我说着，眼睛在货柜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来来回回。「想要个……功能多一点的，能上网能发收邮件的最好。」

店员立即熟练地从柜台里拿出几部样机，「先生，这几种是我们店十分受年轻人欢迎的机型，您可以看一看。其中这一款翻盖手机是最新款，上周才开始发售。上网听音乐玩游戏发邮件拍照这些功能都有，最大的特点，是可以插sd卡，在此基础上能够大大增加手机的存储空间哦！」

「短信邮件照片什么的都可以存，对吧？」我问。

「您说得没错。而且这款手机还能够用充电线连接电脑呢。如果手机里有重要文件，就可以在电脑上备份哦！」

在那个年代能够做到这些的手机寥寥无几，而且我也确实需要这些功能。

「那我就要这一个了。」我爽快地指着这部翻盖手机。

.

结城夫妇硬是要留我们下来吃午饭，盛情难却的我们也只好答应。

离开结城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在走之前，结城先生给了我一张公司的名片，说如果以后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他。

可是我唯一需要的他却帮不上。

不过不管怎样，至少我知道他们的公司地址了。在回去之前打算去那里附近熟悉一下。

然后，便是答应了千惠要陪她过的七夕节了。

所以，现在的我，正在电器街给她选一部手机作为礼物。

最后我送给她的是她在服务区广告板上看中的那款，而我自己则选了一部功能更多的。

从电器街出来后，下一站便是去酒店放行李了。

一路上，千惠像得到了什么宝物一般，兴致勃勃地玩着手机上的各种功能。由于还没有插电话卡，她说想像那种电影里面做作地面对面打电话也暂时办不到。

酒店在离结城家不远的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我就忘了嘱咐莉妲一句别订太好的房间，结果她订的是这里最贵的套房。

「请问——是还有一位吗？」前台小姐一边核对着我的证件和预订单一边打量着我和千惠。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我不可能让学校知道「还有一个人要出去」啊。

「对，临时加了一位。有什么问题吗？」

前台小姐一听我那不耐烦的语气，一下子诚惶诚恐地道歉：「非常抱歉！这是您的房卡！」

「哇啊啊啊啊好大的床啊！！」一进门，千惠两眼放光地扑到了床上，摆成一个大字。

「喂，别不脱鞋就踩上去啊！」我训斥着她，同时把行李箱放在一旁。

千惠在床上滚了两圈，把人家铺好的床单弄得乱七八糟后才满意地躺好。然后把一路上收到的广告传单拿出来一张一张摊开欣赏。

「我的天，这些你全带回来了？」

「因为上面的图片都好好看啊，所以一不小心就全带回来喽。诶，等下要不要去那条商业街？这上面说那里有一个游乐场哦！」

「游乐场？可以啊，没问题。」

商业街比想象中还要拥挤不少，汽车根本进不来，单车骑得比人步行还慢。装扮成各种玩偶模样的店员顶着三十度的高温绞尽脑汁地吸引游客，店铺里传出的流行歌曲交织混杂在一起，如同一锅大杂烩。色彩缤纷的纸灯笼占据了三米高的每一寸空间，一抬头就能看见它们随风飘扬。

一开始是我牵着她在人群中穿梭，到后来变成她走在前面。身材比较小的她钻得很轻松，而后面的我只能不断地「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谢谢」。

「啊呀——」

已经尽可能小心了，但是我还是撞到了别人。但事实上我也被别人撞过好几次，在这么拥挤的人行道上难免会这样。

「抱歉！抱歉！」我朝被撞到的一对情侣道歉。

看清这对情侣之后，我才发现他们都很年轻，应该和我的那些学生年纪差不多。

「诶，没关系的……」男方好像还对我的道歉感到意外了。而女方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

「我讲过多少遍，迟早会被你尴尬死——」

.

游乐场的入口两边立着一对充气人偶，迎面便是旋转木马。纯白的建筑搭配上克里姆林宫一般的圆顶以及糖果色的塔尖，给人以「就算只是从外面经过也想要进来参观一眼」的感觉。

「……」她看着眼前这个闪着光的庞然大物。

「怎样？要去玩吗？」

千惠很果断地摇头：「不去，明明都是小孩子在玩的嘛！」

放眼望去，骑在木马上的确实几乎都是儿童。

「那我们到里面去看看？」

蓝色与白色的气球在路边长椅上摇曳着，仿佛与天空和白云融为一体，又仿佛在映衬我身边的女孩那精心挑选过的服装。

经过一个棉花糖手推车，一直兴冲冲往前走的千惠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她指着某个地方。

是一个射击摊位，就是那种在布景前摆上奖品，只要用玩具枪射下来就可以拿走的游戏。

「你想玩那个啊？」我笑着问。没想到她会先看中射击摊呢。

「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我说着便拉着她来到射击摊。

布景弄成了一个像城堡一样的场景，上面摆放的大多是一些比较小的东西，很轻松就能射中。

除了摆在很明目张胆的正中央的，一个有半人高的「小」熊玩偶。闭着眼睛都能打中，但是要打倒下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千惠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那个小熊上。

「想要那个吗？」我指着那个熊玩偶。

千惠慌忙摇了摇头，「没，不是的……」她随手指了一个用塑料盒装着的手机链，「那个就好了。」

「ok。」我投了一枚五百块的硬币，有五发子弹。

「我来我来！」千惠把枪抢了过去。

「……」仔细地瞄准那个盒子，似乎只差射击了，于是她轻轻扣下扳机。

「啪」橡皮子弹从枪口飞出，可惜只是擦过了盒子，它被打得转了半圈，但是没有丝毫要倒下来的迹象。

「唔嗯……」千惠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再次瞄准。

由于转了一个角度，盒子更难命中了。不出所料，第二枪完全没和盒子有任何接触，我只听到橡皮子弹撞到后面的幕布发出「噗」的一声。

千惠还想开第三枪，正在举枪瞄准的时候，我在旁边说道：「等一下。」

我伸出手帮助她把枪稳住。虽然是玩具枪，但是材料用了金属，也是够沉的，千惠自己拿着应该很重吧，所以才打不准的。

「喏，再试试？」我说。

「啪」第三枪，枪口完全不带一点抖动地发射出子弹。只见那边的盒子应声而倒。

「哇！打中了打中了！」千惠兴奋地跳了起来。

接下来她又打中了一个钥匙扣，剩下两发也用完了。

但是最终目标还没有完成——那个小熊玩偶。

看着我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千惠歪着头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又投了一枚硬币进去。

「看好了哦。」我一只手拿起枪，一只手指着那个玩偶。

「诶诶诶？宇辰，怎么可能打得下来啊……」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看报纸的摊主也瞥见了我所指的东西，然后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又继续看起报来。

.

现在，像是夫妻两人带着孩子一般。我一只手抱着玩偶，一只手牵着千惠。

走在游乐场的我们引来了不少目光。似乎有的游客认出了这个玩偶是射击摊上的奖品，一边向我们投来惊讶的眼神一边窃窃私语。一时间被许多眼神集中的我一时间感到有点不适应。

不知道射击摊的摊主现在是什么心情。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看到有人拿到了大奖，那些游客也会跑去尝试呢？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庞然大物需要的不是准头也不是力道，而是巧劲才能打掉的啊。

子弹的初速并不快，单单一发的力量肯定是不可能让玩偶倒下的。但是，如果把五发的力量叠加起来呢？

我先瞄准玩偶的头打了一枪。橡皮子弹很听话地命中了这个大目标的脑袋。小熊摇晃了一下，但是离倒下还差十万八千里。

但是，就在它摇晃的时候，第二枪招呼了上来。小熊摇晃地更剧烈了。

如法炮制，后来的三发子弹都在恰好的时候命中小熊的头部。终于，最后一颗橡皮子弹摧垮了它的重心，玩偶向后一仰，摔到了地上。

「抱着这么大个玩意还真是麻烦啊……」我心想。要不先去物品寄存处放下吧。

「宇辰？你要去哪啊？」见到我改变了路线，千惠不解地问道。

「得把这只大熊找个地方放下啊，还挺重的呢，抱着它也没法安心地玩吧？」我说。

「哦……」她点了点头，「那么走吧。」

把玩偶寄存起来之后，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摊位。

这个摊位并不是什么游戏摊，也不是小吃摊。

「您好，请问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您坐在这里，侧对着我，我就能按照您的样子剪出您的头像。要试一下吗二位？」

「是剪纸啊，真是很少见的艺术活呢。」我说。「怎么样，千惠？好像还蛮有趣的呢。」

「唔唔唔……可以把我们两人剪到一起吗？」她问摊主。

摊主眉毛一挑，随即豪爽地笑道：「哈哈哈，当然了。别小看我啊，我最多一次在一张纸上剪出了七个人哦。」

「那，就拜托您了。」

摊主老师傅待我们坐好之后，将一张彩纸举平，然后另一只手拿起剪刀开始咔嚓咔嚓地剪起来。

几分钟后，摊主将他完美无瑕的作品展开，那正是我和千惠二人面对面的侧脸头像。

「哇……好厉害！」千惠的眼睛放出惊叹的光。「等我回去之后要把它贴在我的窗户上！」

「咦？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待在那儿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哎，对哦。那……」

「客人如果有需要的话，这里也可以为您装裱起来，当然额外收费哦。您看看哪种风格您比较中意呢？」摊主这时开口了。

我和千惠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就这个『星空』风格吧，拜托了。」

.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游乐场的边缘，这边离公路很近，听得到汽车开过的声音。

「哇，宇辰快看快看！那里有写许愿签的地方呢！」

街道旁种着大片竹林，而几乎每一根枝叶上都系上了彩色的纸条。明明是很不搭的装饰，弄得竹子很可怜的样子。我也想起来，这边有一个习俗是在七夕节这一天把愿望写在便笺上，然后系在竹枝上，据说挂得越高就越容易实现。

「唔嗯……要写什么好呢……」

千惠握着马克笔正在沉思，浓厚的油墨气味不断往我的鼻子里钻。

把目光放回到自己这边，我也该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愿望了。

如果是那个现实中的我，一被问起有什么愿望应该会毫不迟疑地说「想要一千万元」吧。不过现在和一群身家几十上百亿的大小姐们生活在一起，发觉有一千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愉快。人是很容易适应环境的生物，也是欲望永无止境的生物。一千万给我带来的快乐也许只有一个月，然后我便会去渴求一个亿。

而现在，我却只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是结城千惠真的能成为我余生的另一半，那该有多好。」

她只存在于人类所发明的世界，我想如果没有爱上她，而是爱上一个发明了人类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维度的人类，那个人大概也会被同样的问题所苦恼吧。

而对于此百般执着的追求，或许也源于我的某个性格，那就是「一定要看到自己喜欢的故事的结局」。

结局有好有坏——不，应该说是有喜有悲，我个人始终相信，悲和喜都应该是对幸福美好的歌颂。悲剧应该让人们珍惜幸福，喜剧应该让人们感受幸福；惊悚片应该让人们学会勇敢，热血片应该让人们体会勇敢。每个故事都有结局，也许会圆满，也许有遗憾。

第一次喜欢的那个女生，她现在在哪里呢？

我的白月光，她应该要结婚了吧？

和我一起追梦的兄弟们，现在还在坚持初心吗？

我好想知道。

所以——

「希望能够在活着的时候，看到所有故事收尾。」

我合上笔盖。

「我写完喽，你呢？」

说完，我刚凑过去，她马上用手遮住自己写的小纸条，「干嘛，想偷看？」

「没兴趣。不过，你愿意给的话我倒是不会拒绝的。」

「才不给！」

「不给就不给。但是你总要挂上去的吧？」

「是啊，怎么了？」

「我听说挂得越高的话，愿望越容易实现，有这个说法吧？」

「……所以你要帮我吗？」千惠眨巴着眼睛。

「对。所以——」我蹲了下来。

「你干嘛？」

「骑上来。」我拍了拍肩膀。

她一下子涨红脸：「变，变态！我今天穿的是裙子欸！」

「那又怎么样……」我嘀咕着。「又看不到。」

「……头埋低点。」她提起裙子。

在她抬起手的某个瞬间，我看清了她写的内容。

那大致是，需要极尽一生才能实现的愿望吧。虽然遥不可及，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为她实现的。

.

炙热的太阳终于有了点收敛的势头。在经历了过山车（令我意外的是这丫头一点都不害怕）、捞鱼（因为带不走所以全都放回去了）、抓娃娃机（已经有一个大熊玩偶之后她还不满足，搞不懂）之后，千惠终于意识到该休息一下了。

「宇辰，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什么东西怎么样？」

千惠踮起脚，把抓到的几个娃娃一齐放进寄存柜，然后说道。

「好啊。正好我有点渴了。让我看看……」我把游玩途中从游乐场工作人员那里拿到的地图翻开。

「找到了，这家叫『De Plumage』的咖啡馆，就在水上乐园背后。」

用手机的电子词典查了一下，『plumage』是羽毛的意思。当我们来到咖啡馆门口时，复古风格的木制店牌上用花体写着的『De Plumage』旁边也的确雕刻了一枚羽毛。

「欢迎光临。」店员向我们鞠了一躬。

店内用山楂色的墙纸装饰墙壁，墙上挂着老式的烛台与泛黄的老照片。巨大的落地窗上贴着动物造型的贴纸，整个空间给人烛光一般，温和恬淡。

点完单之后，我问了服务员一个问题：「请问这家店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

服务员小姐像是早就被很多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似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正如您所见，『De Plumage』的含义是『羽毛』。羽毛是轻盈、温柔的事物，我们希望来到这里的每一位顾客，都能在品尝本店用心制作的饮品时，感受到像羽毛一般的温柔。」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

「不客气。」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走进这家咖啡馆的第一秒我的感受就是「温柔」。

就像坐在我对面的少女一般。

「怎，怎么了？突然盯着我看……」千惠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没什么。」我抿着嘴摇头。「最近总是忍不住想多看你几眼。」

「好啦，你的鸡蛋布丁。」千惠把表面微焦的鸡蛋布丁推到我面前。

我有些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虽然眼前的一切的确不是现实没错，但是我却常常忘记这一点。人类真的是很能适应环境的生物，不过数月的时间，我便已经接受了自己「凰华新任教师」的身份，开始用这个身份去思考、行动、谈吐。

我可以说，那是我；也可以说，那不是我。我的一生中当然会有很多个身份，但那些都是我一步一步塑造出来的。而诸如「教师」这样强加于我之上的身份，却反客为主地塑造了我的新人格。

那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杨宇辰，会忍耐一个初次见面就对他破口大骂的没礼貌的大小姐吗？

那个「为了追逐梦想休学」的杨宇辰，会对一个笨手笨脚打翻水桶的陌生女孩有兴趣吗？

如果说，我是杨宇辰，那么那个「凰华新任教师」又是谁呢？

杨宇辰喜欢结城千惠。

那么那个「凰华新任教师」又喜欢谁呢？

喜欢风祭雅吗？喜欢鹰月殿子吗？喜欢八乙女梓乃吗？喜欢仁礼栖香吗？喜欢相泽美绮吗？喜欢榛叶邑那吗？

杨宇辰是那个「凰华新任教师」，但那个「凰华新任教师」并不一定是杨宇辰，可以这么说吗？

我到底是角色的扮演者，还是角色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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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和我在一起待的时间一长，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发呆。反正只要问他在发什么呆他一定会故意说「在想别的女生」来气我，倒不如不问的好。

对于他，我也一样有着习惯性的心理变化。

我总是在「陷入狂热」和「清醒恐惧」之间沉浮。它们像油与水一样的两种互不干扰的介质，但身为人的我在哪个里面都无法呼吸。

狂热的时候，我们在房间里面做过除了那一件事以外的任何事。

清醒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们是在玩火，然后试图对他冷漠一点。反正如他所说，恋爱是有「倦怠期」的，就当是我已经过了初恋的新鲜感了吧。

可是每次，他都好像能窥视我的内心一样，做出让我不得不再度陷入狂热的事来，让我觉得「即使把身体奉献给他也没关系」。

那是今天晚上要一决胜负的内容。结城千惠到死都会属于她最爱的那个男人。

他在沉默，我也在沉默，当我们发现彼此好像两个偶然坐到一张桌子上的陌生人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呃……多少，还是玩累了对吧？」宇辰关心地问。「早上那么早就赶到这边，中途也没有休息过，然后又玩到现在……」

「什么嘛，其实是你自己累了吧？」虽然嘴上我从不认输，但是自己确实有点疲倦了。而且由于走了太多路，现在脚也有点痛。

「那，请问千惠大小姐，我什么时候可以下班呢？」他笑着问道。

「最后可以加个班，陪我去坐一次摩天轮吗？」我说。

他显然一下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摩天轮，那个在电视剧里无数个浪漫的桥段发生的地点。

「没问题。」他点点头。

刚走出咖啡馆，我们很巧地碰到了一个人。

「诶，你是——」宇辰一下子站住脚。

和我们擦肩而过的这个人也停了下来，回过头。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一看，这不是早上宇辰不小心撞到的情侣中的那个女生吗？

「先前不小心撞到您，实在抱歉！」宇辰说。

然而，那个女生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先前？但是我们应该没有见过面吧？」

「啊，啊？可是……」

我们不会认错人了吧？可是女生明明就是早上碰到的那个啊，无论是发型，还是衣服——她的衣服我印象特别深，是一身黑色的洛丽塔式的洋装。

「您是不是认错了人呢？」少女看着他。她的斜刘海很长，都把一边眼睛遮住了。

「早上我见到有一个跟你很像的人，跟一个男生在一起，那个不是你吗？」

「跟我很像……？」少女重复了一句。突然，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地扬起嘴角：「哦哦，我知道了。您说得对，那个不是我。我们只是长得像而已。」

「所以……是姐妹？」宇辰试探地问。

不知为何，这个一身黑的少女给我一丝不舒服的压抑的感觉。

「可以那么认为吧，如果是您看到的那样。」少女一脸彬彬有礼的微笑。「事实上，我也在找她呢。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宇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着少女：「之前倒是有在写许愿便笺的地方看到过，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前？对吧，千惠？」

「我，我没看到。」我把头扭到一边。

「这样吗……谢谢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呢。」少女说道。

过了一会儿，等我重新转过头回来时，那个奇怪的少女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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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时针转动的摩天轮，像滴答滴答的时钟，转向未来。

天色暗沉下来，像在纸上不断晕开的深蓝色墨水。街上乐声悠扬，人潮人海在狭窄的空间里涌动。

星辰一颗接一颗地点亮，突然，天空的一角变成了白色，一束烟花挣脱地心引力，冲上云霄，绽放开。是耀眼的红色，接着是金黄色，蓝绿色……

她的眼里闪着光芒，和烟花一道变化万千。

我记得自己坐在那趟去凰华的公车上，路过一座游乐园的时候，我心想建在高楼之间的摩天轮一定没人愿意上去，因为和情人接吻的时候被写字楼里的人看到会尴尬死。不过现在我倒完全没这种想法了。

轿厢缓缓上升，她趴在窗子边，兴奋地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大地。

「哇哇哇，看到河了！宇辰你快来看！」千惠叫道。

作为游乐场的地标，一个是蜿蜒在半空的过山车，一个是矗立在地面上的摩天轮，不管哪座城市都一样。站在上面俯瞰脚下，广场、街道，渐渐被一粒一粒的路灯串连着勾勒出轮廓。脚下是星星，头上也是星星。

千惠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胸前，她在许愿。

其实，真的，你口口声声说这些都是唯心的行为，是人类的一厢情愿，世界上并没有神，对着冷冰冰的天体祈祷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些时刻，你会不知不觉地相信，然后把希望寄托给这些「迷信」身上。

上升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我们应该快要摩天轮的顶端了。我看着她，那个趴在窗上向往着外面的女孩，无论是在校舍，在公车，还是在这摩天轮上，她都是这样。这个身影在我的心里，大概已经定格了吧。

她看着广场那边，焰火照亮了她白皙的脸。那是一张安静的脸，惊慌失措的脸，有些害羞的脸，孤独的脸。

也是我最爱的一张脸。

「宇辰？啊……」

我将她整个人压在了窗户上，用力地吻上她的嘴唇。

无数烟火腾空而起，炫丽的夜空显得即使是地上的霓虹也黯然失色。

时间也仿佛看呆了，忘记了流逝。

——

——

……

身体开始缓缓下沉，花花绿绿的建筑物开始变大。

松开了嘴唇，但是我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按在千惠的两边，像是不让她脱开似的。

她现在可是属于我的哦。

「轰轰——」随着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摩天轮完成了一圈，停了下来。

轻轻牵起千惠的小手，我们走出了狭小的轿厢，外面的景象像是童话世界，彩色的气球挂在屋顶，睡着了一般配合着随着偶然吹过的风摇晃。从玩具店门口走出来的父亲给女儿讲着城堡中王子与公主的故事，而街道的对面，魔术师装扮的小男孩优雅地变出一束玫瑰。

「先生，买一朵送给喜欢的人吧！」

「行啊，这支颜色不错，我要了。」我笑着随便挑了一支。

「节日快乐，千惠。」我把花递到她面前。「今天，小弟的工作还算合格吧？」

「嗯。」她腼腆地接过玫瑰花，「所以，要给你一点奖励哦。」

「千惠的奖励啊？我猜猜看，会是什么呢？」

「不要猜啦……」她不知为何，一脸害羞，似乎不想被我知道。

她看着我，像是在心里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似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们回去吧。回去我就告诉你。」

「……好。」

———————————————————

我是属于你的，宇辰。我牢记着这一点。

你说过要守护我一辈子的，对吧？

那么，我希望宇辰真的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恋人，一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