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搭乘C-188B离开33号营地,横穿了半个合众国抵达苏必利尔湖畔的塔科尼特港。我、老猫、教授、克洛宁、胖胖、卢娜还有圣人被一起编入第五十六混成旅李维斯营C连第四武器组,老猫被升为中士,担任我们第四武器组的组长。

接着迎接我们的是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我们登上一艘航空运输舰,和三千六百多个士兵一起横穿太平洋,准备着踏上欧洲的土地。连长索贝尔中尉告诉我们,我们将要去抵抗新苏联对格鲁吉亚地区的奴役,为那些格鲁吉亚人带去自由和民主。

但没人信他的话。我们跟那些狂热分子最本质的区别,就是我们不会轻信别人,尤其是这个满口胡话的麻子中尉。

运输舰上的生活枯燥而乏味。这艘由货轮改装的运输舰在设计上只能运载两千名旅客,可这一次上了五十六旅的三千六百多人,运输船内部空间拥挤不堪,我们就像沙丁鱼一样挤在底舱,淡水是严格配给的,淋浴用的干脆就是没有加热的海水。

睡觉时我们不脱衣服,两个人分享一个床位。卢娜和我挤在一张床上,我们常常在夜里小声聊天,直到各自沉沉睡去。她是个身材娇小的活泼姑娘,比我们小一岁,是整个武器班都爱护的小妹妹。她的金发微微卷曲,嘴唇就像果冻一样柔软。我总喜欢把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长发。

每天只供应两餐。那些炊事兵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用大铁桶煮番茄和鱼肉之类的东西,但所有人都很饿,只好把那些猪食一样的东西吃下去。卢娜对海鲜过敏,我和老猫就把各自省下来的肉罐头给她,她总是会红着脸向我们道谢,然后像只小松鼠一样把脸颊塞得鼓鼓的。

吃饭是死气沉沉的一天中少有的调剂,我们每天的活动就是在甲板下走来走去,倚在舷窗边看云海起伏。要不就是赌博,打扑克,玩二十一点,睹双骰,花样繁多,而且持续不断。克洛宁有天中午就输了三十八块钱,但第二天他赢回了其中的一半。卢娜带来了几本小说,不过很快就被我们看完了。

这艘船上不只有我们这些男人,女人们的航路要更乏味些,大部分小小姐们还保留着矜持。卢娜也是一样。

某天中午吃完饭,我和卢娜挽起裤管坐在床上,用皮筋扎起盖住耳朵的黑发,前后摇晃着光洁的小腿。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我看着她娇嫩的唇,感觉嘴唇有些焦干。

“小阿……”卢娜有些羞涩地偏开脸,小声说,“克洛宁说你和他,和他……”

我歪歪头,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琥珀色眼睛。“什么?”

“那个……你们,做过?……”

我愣了愣,点头承认。

“可你不是……”金发女孩用手指牵起衣领,试图遮住自己羞红的面颊。

她可真是个可爱的女孩。我一下子揽住她,碰了碰她的唇。

“你也想要?”

她低下头不敢看我,柔软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南希她说我该试试,她说会很舒服……可那种事,那种事……”

我堵住她的唇,看着她圆润柔美的琥珀色眼睛,喘息从轻缓慢慢变得粗重。

年轻时大家总有些事后才会感觉后悔的事,那段午后的旖旎事就是其中之一。但思来想去,小卢娜这样的好女孩栽在我身上,怎么也比着了那些油腻中年男军官的道要好上不少。

一周后,我们搭乘的运输舰抵达奥斯曼帝国的米涅港,并在那里停留了整整两个月。那段时间我们住在封闭营地,重复着军事化的规律生活,学着奥斯曼人吃各种糊糊。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清真寺,每天都有很多穆斯林去那里做礼拜,即使隔着很远我们也能听到他们的诵经声。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直到有一天索贝尔中尉在我们吃晚饭时走进食堂,告诉我们行动要开始了。第二天清晨,我们把自己塞进IBCU,搭上“撒克逊人”号登陆舰沿着黑海海岸向北航行。

三天份的补给和弹药在船上被分发下来,每个人都领到六个基数的弹药、两支能源槽、六份单兵口粮、一条块状糖、七包香烟、一个医疗包。我和其他人一起坐在甲板上压子弹,那天晚上天气很好,严格执行战时灯火管制的船上黑洞洞一片,我们机械地动着手指,听着弹匣发出咔咔的声音。海面上波光粼粼,但谁都没心思去看近在咫尺的景色。

我们从未离战场那么近过,大家都很紧张。

第二天傍晚时分,“撒克逊人”号抵达舰队集结点,一路上我们看到很多军舰,还有一些停泊在水面上的航空舰。我靠在护栏上看着它们发呆,教授蹲在在地上敲敲打打,大概是在摆弄他领到的三枚“铁棘”反装甲飞弹。

明天就要上战场了。

按计划我们营会被航空驳船送上岸,迂回到格鲁吉亚人海岸防线的侧后,袭击并夺取一处重要桥梁的控制权。据说那会影响战争的胜负,营长李维斯中校为我们争取到了这个荣耀。

麻子索贝尔说我们已准备万全,大炮和轰炸机会配合行动,海滩上的格鲁吉亚人不堪一击,一切将会比扭断小鸡的脖子还要轻松。我不相信那种胡话,其他人也不相信,大家都在紧张和焦虑中等待着天亮。

克洛宁一支接着一支抽烟,烟蒂在他脚边铺了一层,我敲了敲他的头盔,把我领到的烟全部递给他。他道了声谢,又点着一支烟,问我。

“鸟儿姐,你自己不留一点?”

“不要,我不抽烟。”我对他翻了白眼,“我讨厌那味道。”

他叼着烟在腰包里掏了掏,找出半条糖和一小袋茶粉递给我,对我眨眨眼睛。我没跟他客气,把东西一股脑收进小包,他则耸耸肩继续抽他的烟。

6月5日凌晨,全连享用了一顿美餐:牛排、青豆、土豆泥、白面包、咖啡、布丁、冰激凌等等,而且都没有限量。这是我们被征召以来第一次吃冰激凌,老猫端着两只盘子,吃的胡须上都沾着奶油。他把还完好的那一盘递给我。

“鸟儿姐,看来就是今天了。”

我没回答他,只是拿着勺子不断进攻盘子里的冰激凌。

一个小时后我们集中起来,每二十四个人一组,根据自己要上的船排好队,踩着跳板走进船舱,把自己的背架固定在座位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欢呼,没人知道我们能不能回来。

凌晨4点10分,航空驳船开始在海面上滑行,接着开始向上爬升。船舱里颠簸得很厉害,教授站在我身边,他告诉我们,这些航空驳船在爬升到一千英尺后会开始盘旋,接着每三艘组成一个V形编队机组,最后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V形编队机群。

一路上圣人都在低声叨叨着祈祷词,他先是为自己祈祷,为组里的其他人祈祷,接着为船舱里的所有人祈祷。我们在他的祈祷声里掠过海岸,红灯接着就在船舱里亮了起来,我们立刻就知道,地面防空火力来了。

舷窗外到处是曳光弹。有一发炮弹打穿了我们的船底,在打断一个人的手臂后从顶上穿出去,他凄惨的嚎叫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的医护兵汉娜想去救他,但她没法在机舱里维持平衡,炮弹也不断从地面上飞来,在地板上钻出一个个小洞。我们只能看着他流血不止,呻吟声越来越虚弱,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他死了。

也不知是不是圣人的祈祷终于起了效果,我们的厄运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左边的航空驳船就没那么好运了。它被大概上百发炮弹打中,很快就烧成一团火球,接着一头从天上栽了下去。那里面的所有人一定都完蛋了,我这么想着,耳机中传来了老猫的声音。

“那是连部的船。”他说,“索贝尔完蛋了,我们得自力更生了。”

“……操。”我沉默了片刻,只能吐出这么个字眼。

大约十分钟后我们前面的303号船侧后爆出一团火光,它很快失去了动力,开始颤抖着降低高度。我们的船紧跟着它一起下降,机组成员告诉我们:着陆区到了,我们要降落了。

航空驳船很快降至垂降高度,降落灯由红转绿,我们纷纷拍下左肩上的垂降扳机,接着就在钢索的拉扯下降落地面。汉娜最后一个从航空驳船上降下,她满手都是血,对我们摇了摇头。

防空炮火还在不断袭来,但密度显然低了很多,那大概是空袭起效果了,不过已经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们被扔在坠毁的303号船旁边,周围是一片没多少起伏的丘陵,火势已蔓延至它的船舱,黑色浓烟就像高塔一样直通天际。两个全身着火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们蹒跚地向前迈了几步,武器架就突然发生了殉爆,把他们变成两团火球。

“**妈的,完蛋了。”我这么对老猫说,“现在谁都知道我们来了!”

老猫和我并肩往303号船跑,他耸耸肩。“先把那些家伙挖出来,能挖几个是几个。”

“……希望他们的电台没坏。”在片刻的沉默后,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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