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于时间之轮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还是那个夏末秋初的时候。

是的,还是那个开始的时间。

劳累了一天,最大的乐趣,有时候仅仅只是一支老冰棍儿。

某处灯火通明的工厂大门口,一群疲于奔命的年轻人从厂区大门涌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瘦弱青年,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大门口的便利店。花了一块钱,买了一支老冰棍儿出来。

咔叱一声,咬一口,冰凉而痛快。

骑上破旧的电车,青年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抓着冰棍儿,出了厂外小路,骑上大路。忽然,一辆黑色轿车拦住了青年的去路。青年有些猝不及防,右刹车早已坏掉,只能匆忙间赶紧丢了冰棍儿,抓住了刹车。

差点儿撞上。

既然没撞上,不用赔偿,那青年的底气就十足了。看一眼地上刚咬了两口的老冰棍儿,青年准备对轿车司机挖苦几句。

车门推开一半,车上人正打算下车,却又忽然停下,之后砰的一下,又带上了车门。

坐在驾驶位上的魏导很是不解,看一眼徐小白,“怎么了?”

“开车。”

魏导一愣,又看了看外面骑在电车上的青年。“就是他啊。”

“换一个人。”徐小白神情有些古怪,语气也有些冲。

魏导很不习惯。合作这么久了,徐小白虽然是老板,却还是很少端老板架子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选角儿的事情,不是商量好了吗?怎么就要临时换角儿了?

想问一问,可注意到徐小白脸色不善,魏导迟疑了一下,还是重新发动车子,驱车离开。

徐小白通过倒车镜,看着后面渐渐远去的青年,嘴角微微上扬。

“换什么人?有中意的角色了吗?”魏导问。

徐小白道,“你自己定吧,反正,这个不行。”又看了看时间,“不早了,送我回家吧。”

魏导又狐疑的看了徐小白一眼,觉得今天的徐小白,好像有点儿精神不正常。来的时候可是兴冲冲的,怎么刚一见到既定的主角,就忽然改注意了?

随便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魏导也没想太多,直接送了徐小白回家。到了小区楼下,徐小白又道,“对了,我家里有一杆长枪,你拿到剧组里去吧,当道具用。”

“什么长枪?”魏导笑道,“你收藏的东西,一定很不错,舍得拿来当道具?还是我明天去买一些吧。”

“在家里放着也没用。”徐小白道,“而且做工精致,用来做主角的家传兵刃也不错。”

“那行吧。”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无可无不可。

跟着徐小白上楼,魏导接过徐小白递来的黑色长枪,手一沉,道,“呦呵,很重啊。什么材料做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的钢铁啊。”

“呵,安家是将门,家传的兵刃,总也不能太次了。”

“那倒也是。”

……

一天的工作,已经很累了。偏偏又损失了一根老冰棍儿。青年的心情很恶劣,嘴巴里骂骂咧咧的,却又不敢指着那远去的轿车骂。点上一支烟,骑车回家。

眼看着快要到家了,青年却没有任何轻松之感。

不知道从何时起,家对于他而言,反而没有了应有的温馨和眷恋。离家越近,心头的压抑就越重。

母亲病重,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父亲心情压抑,每天也没什么好脸色。哥哥原本是要定亲的,却因为准岳母要的彩礼太重,眼看着就要吹了。

一进家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阵的中药味儿。多少年来,中药早就被国人嫌弃。也只有到了穷极门路的时候,才会想起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所以,现如今,但凡是家里熬着中药的,中医院门口排队的,必然是有了难缠的病。

跟父母和哥哥打了个招呼,青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原本只是两居室的房子。中间的餐厅加了一间,便是青年的卧室了。没有窗户,房间里的空气不太流通。所以青年一直很勤快,从来不会让臭袜子和脏衣服过夜。那样的话,房间里会有一种难闻的气味儿,久久不能散去。也正因此,青年的房间总是收拾的很干净。

洗漱完毕,青年疲惫的躺在床上,看一眼狭小的房间,不自觉的呼出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呢?原本,他以为,等到哥哥买了房结了婚,自然就能把次卧腾出来,到时候,自己就搬过去。可眼下,哥哥的婚事有了麻烦。自己打了三份工,怕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怎么才能找到一个来钱快的路子呢?

这个问题,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困扰着青年。

也一直想不出个路子。

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青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待在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里,周围是稀薄的雪花,和清冷的花园。忽然,他感觉到心口异样,低头看去,胸口竟然多了一个诡异的血洞。

青年脑子里嗡的一下,从梦中惊醒。

看着熟悉的狭小的房间,青年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个噩梦。

还是有些不放心似的摸了**口。

当然不会有什么血洞。

可青年依然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胸口虽然没有血洞,但却有个肉包,而且还是两个。

还是在做梦吧。

青年想了想,重新躺下。

之后又倏然起身,打开房间里的灯,一骨碌爬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目瞪口呆。

该平的地方鼓了,该鼓的地方平了……

又匆匆拿起床头桌上的一个小圆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青年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之后木然放下小镜子,复又躺下。安详的闭上眼,她安慰着自己:睡吧,一定是三份工太辛苦,以至于精神恍惚了。

……

早上四点半。

青年——女孩儿醒来。

每天这个点儿,她都会早早醒来,然后去附近的一个早餐店里帮工。三个小时的帮工,每个月可以赚一千多块钱。八点钟的时候,再赶去工厂上班。中午休息的时候,还要去一个售楼部帮着散发宣传单。

日子紧张忙碌,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但又如同每一个辛苦活着的普通人,他们的未来,仅仅是继续艰难的活着。

今天却是个例外。

女孩儿依然早早出了门,但却没有去早餐店帮工。而是一个人茫然的在大街上乱晃。以前难得有空,也会看看网络小说。主角的各种奇遇,她也臆想过。然而,诸多奇遇里,或许也只有变身这种事,有很多人无法接受。

而且,女孩儿还有一个奇怪的感觉。

不是因为变身,而是因为,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或者说,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苦苦思索,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似乎是……

是一件很硬的、棍状物……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看一眼熙熙攘攘的街道,女孩儿一脸茫然。

最终,眼看着日头高挂,女孩儿下了决定,转身回家。

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变故,不管那个家,有多么的让人惆怅,可家永远都是最好的港湾。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经过各种小说里常见的惊讶、猜疑、论证之后,女孩儿终于向家人证明了自己就是自己。

想起自己的凄惨变故,女孩儿眼眶微红。看着父亲、母亲和哥哥,她多想投入某个人的怀抱里大哭一场。然后将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压抑,统统都发泄出来。

父亲点了一支烟,狠狠的抽了一口,又看向女孩儿,良久,直到女孩儿以为父亲还不相信自己,想要解释一下的时候,父亲说话了。“你先回房间休息吧,这身衣服……不像个样子。”女孩儿穿的,还是以前的男装。

女孩儿也是真的感觉有些疲惫,见父母和哥哥似乎并没有继续怀疑自己,也便起身回房——也该回避一下,给他们消化这个惊人变故的时间。

女孩儿回到房间里,正要关门,却听到了客厅里父亲的轻声低语。

父亲是对哥哥说话的,“跟你女朋友说,彩礼……有了。”

“有了?你借到了?”哥哥很意外。

“那倒没有。”父亲叹道,“其实呢,家里还有些积蓄,一直没告诉你。原本是留给你弟弟结婚用的彩礼钱。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房间里,女孩儿目瞪口呆。

母亲接过父亲的话茬,感慨道,“省了一套房子和十多万的彩礼。以后的日子……好过了。”

“是啊。”父亲道,“等你的病好利索了,一切就更好了。”

好吧。

自己的变身事故,竟然是一件好事啊!

女孩儿心情纠结的扑倒在床上,双手抓起被子,捂着脸。呆了一下,女孩儿又爬起来,摊开手,虚握了两下。

嘶……

怎么感觉……

很奇怪。

好像手里应该抓着一样东西……

一样……

女孩儿忽然嘴角一抽。

原来自己这么龌龊的吗?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那种事情!

……

魏导开着剧组里的道具车,行驶在公路上。他要赶去剧组,将道具送进剧场里。路上车很多,拥堵的厉害。他时不时的看看前后左右,担心剐蹭。

忽然,他微微一怔,转脸看向一旁的黑色长枪。

就在刚才,那长枪,好像突然消失了。

长枪依在。

魏导有些讪讪。

一定是眼花了。

手机响了。

是剧务打来的。

说是优云TV那边来了电话,要魏导去一趟,谈一谈魏导的新剧《大魏驸马》的签约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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