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自以为见过了大风大浪,会冷静沉着,再加上身手也有了长进,便可以做个潇洒的主角了。可真正跟尚不同交手之后,安乐才明白,自己到底还是太天真了。眼看着那锋利的木柴就要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安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近在咫尺的尚不同那充斥着杀气的脸庞,更让安乐内心升起一丝恐惧来。
然而,尚不同及时停了下来。
他紧紧攥着手中木柴,咬着牙,瞪着安乐,却迟迟没有下手。他似乎在犹豫,在挣扎。他另一只手上,被紧紧抓着的手链上,黑光流连。
安乐终于回过神,求生的本能,让她一发狠,抓着尚不同踩着自己胸口的脚,猛地往上往前推。尚不同单足站立不稳,急急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同时也甩开了安乐的手。恐惧和愤怒,让安乐发出一声嘶吼,拾起刚才脱手的锁云枪,朝着尚不同奋力刺去。
尚不同侧身避开,枪头打在墙壁上。
青砖砌成的墙壁,竟然轰的一下,被锁云枪穿透。
尚不同看了一眼安乐微红的眼睛,忽然断喝道,“行了!冷静一点儿!”
安乐一怔。
尚不同呼呼的喘气,同时冲着安乐摇头,又郑重其事的一字一句的念道:“不要让戾气控制了你!”说着,尚不同又看了一眼锁云枪。
安乐也低头,惊讶地发现,锁云枪的枪头上,有一片黑色的光。
尚不同重新戴上手链,又微微闭眼,调整着呼吸。直到呼吸平静,手链上的光也消散无踪,整个人才放松下来。“记住!永远不要发怒!不要变成锁云枪的奴隶!所以——更不要杀人!”说罢,竟是转身离去。
安乐独自一人,愣了许久,之后又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双手捧着锁云枪,看着这把自己曾经视为至宝的东西,心中竟是五味掺杂。原本因为窥知锁云枪的厉害之后的得意和自信,登时间荡然无存。那些之前因此而产生的各种美好的梦想,也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
大内皇宫,仁德帝正在接见先帝派出去调查公主怀孕之事的密使。密使的合作者徐浩,被魏导逼迫,到底还是“顾全大义”,为了报效国家,而狠心割断了“儿女情长”,出卖了安乐。
仁德帝在短暂的愤怒之后,便召见了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跪地参拜,仁德帝却是一言不发,面容阴冷的看着昭阳公主。昭阳公主自然是一副心慌慌的样子,低着头,不敢言语。气氛烘托的足够了,仁德帝才开口说话,“皇妹,有个叫安乐的,你可认得?”
昭阳公主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明显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臣妹不知。”
“不知?皇妹曾经被抓到黑虎寨中,那安乐,乃是黑虎寨寨主于胭脂的夫婿,你会不知?”仁德帝语气阴冷,面容黑沉,在辅以紧张的背景配乐,整个剧情,近乎完美。
昭阳公主在配乐忽然肃杀之际,适时的表现出了震惊和慌乱之色。她咬着牙,又道,“臣妹……臣妹确实……”
“你确定不知?!”仁德帝打断了昭阳公主的话,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他的嘴角,微微颤抖着。不用瞪眼,竟然也把愤怒表现的淋漓尽致。紧紧攥着座椅扶手的手,也展现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杀意。
昭阳公主又震惊了一下,终于还是被皇帝的威严震慑。叹一口气,叩首道,“臣妹认得她。”
仁德帝抓着扶手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脸上却依旧阴冷。“那臣妹以为,朕该当如何处置那个安乐?”
“皇兄英明,臣妹不敢妄议。”
“那便杀了!”
昭阳公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魏导原本安排的剧情是,昭阳公主要给安乐求情的。可是公主这个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就是跟安乐“睡了”一次,就这么倾心于她,也太不合理的。感情这种事……就算勉强说什么一见钟情,那也不该啊。毕竟之前也没做什么铺垫,突然就“一见钟情”了?
“说台词啊!”耳机里,传来了魏导的催促声。
昭阳公主回过神,不禁有些自嘲。自己又不是导演,操这个心干什么?演好自己的戏,做好一个演员的本分就行了嘛。于是,昭阳公主叩首道,“请皇兄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怎么?皇妹莫不是喜欢上了那安乐不成?”
昭阳公主沉默了。
这是导演的安排。
仁德帝在愤怒、克制、厌恶、冷漠等等诸多表情变换之后,终于冷笑,“不杀也行。皇妹的身子……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择一个良辰吉日,皇妹便与那安乐成亲了吧。”
昭阳公主凝眉道,“安乐她……已经有了妻子。”
“这个就不用皇妹操心了。”仁德帝有些厌弃的斜了一眼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的昭阳公主,又高声道,“来人。于黑虎有大功于国家,如今于黑虎已经故去,皇家恩典,却不可不赏。嗯……升奉议郎于胭脂正五品节义将军,闵梁城守备……”
再看昭阳公主,仁德帝道,“准备一下吧,过几日,朕便赐婚于你。”
昭阳公主虽然居于深宫,但皇宫内人多口杂,很多事情,即便不去打听,自然也清楚。她知道,这个于胭脂,要死了。
于胭脂也知道自己要死了,此时正在化妆间里换衣服。因为各种压力,她早就不想继续跟安乐演夫妻了。所以,对于死亡,于胭脂还是很开心的。换了衣服化了妆,于胭脂一脸兴奋的去找马编剧。还有一些剧情细节,需要马编剧交代一下。
看到于胭脂兴冲冲的样子,马编剧竟是有些羡慕起来。
能像于胭脂这样有个完美的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真好啊。
详细交代了剧情之后,于胭脂默默记下,又看了看导播室里忙碌的安装工人,于胭脂道,“装摄像头吗?导播室里招贼了吗?”
马编剧苦笑,道,“那倒没有。”
于胭脂见马编剧不再说什么,也便懒得再问,直接离开。马编剧又吩咐工人道,“大家都辛苦下,紧紧活。”再看议论纷纷的剧组工作人员,马编剧道,“都不要紧张,正常做事情就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又匆匆离开,来到了一间刚刚布置好的导播室,“抓紧时间调试,于胭脂出京的剧情一结束,马上神展开。”
……
安乐终于从柴房里走了出来。
在柴房里呆了太久,柴房的门破了,强也破了。
不知道魏导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愣了一下,安乐又想起了李若兰来。
那个小贱人,如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最好她的嘴巴能严实点儿吧——应该不会乱说。毕竟,真招来了别的家伙,对她而言,不仅没好处,还会更危险。说起来,尚不同所言那第四人……
有杂役从安乐面前经过。
安乐的眼神追着那杂役很久,直到那杂役拐弯儿消失。
似乎有些疑邻偷斧的意思,总也不能看谁都像是第四人嘛。至于成为锁云枪的奴隶什么的……自己的心态这么好,平白无故也不会生气,更不可能成为锁云枪的奴隶了。说起来,尚不同忽然住手,没有杀了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吗?
尚不同及时收手,是对他自己的天堑有所忌惮吗?担心天堑汲取了太多戾气,会让他自己遭殃吗?
尚不同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安乐心下彷徨,在奉议郎府中转了一圈儿,正好奇自己钻进柴房里那么久,李若兰又落荒而逃,怎么奉议郎府中的杂役丫鬟,都表现的很正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在此时,外面来了一队人。为首一个太监,捧着黄色的卷轴,公鸭嗓子喊起来:“圣旨到!奉议郎于胭脂接旨!”抑扬顿挫的尾音,倒是像极了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那些太监的特色。
虽然跟安乐没有关系,但被安乐撞见了,自然也不能转身就跑。安乐倒也不算很傻,学着那些杂役丫鬟一样,伏地拜倒。于胭脂匆匆忙忙从后宅跑出来,跪在地上,“臣于胭脂接旨。”
太监很有气势的打开圣旨,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读完,于胭脂三叩谢恩。又差人取来银两,赏了太监。待太监离开,于胭脂来到安乐面前,喜滋滋的说道,“夫君,我高升了。咱们即刻启程,去闵梁城上任吧。”
安乐十分意外。
这才到京城几天啊?就这么走了?
不合适吧?
人都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可自己着一枪还都没打呢!就要换地图了?
一脸茫然的安乐,也没有跟于胭脂对台词。
于胭脂又道,“夫君,咱们收拾东西上路啦。”
看于胭脂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安乐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了一句,“恭喜夫人了。”
于胭脂大笑,之后吩咐杂役收拾东西,准备马车。
安乐看了看天色,凝眉道,“这个天色出发,是不是晚了点儿?要不明日一早再启程?”
“我算过了,现在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到驿站。不耽误事儿的。”于胭脂道,“圣旨到了,若是不立刻出发,不好呢。”
“好吧。”安乐苦笑,心中泛着嘀咕。
于胭脂这慌慌张张的样子,赶着投胎似的,一定有事儿!说不得,自己得带好了锁云枪,以防意外!
在旁人,甚至是于胭脂看来,于胭脂就是要赶着去投胎。这边领了盒饭,便可以再去找别的剧组了。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出现在观众面前,不就好似又投胎了嘛。
……
徐总的别墅里。
金雅注意到徐小白最近神色憔悴的厉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晚上亲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让人不痛快。她心里不高兴,却并没有抱怨,反而有些担心。徐小白最近往剧组里跑的勤了,似乎很忙。可每次去剧组,徐小白脸上都是一副痛苦神色,好似赶赴刑场一样。
金雅内心深处慌乱极了。
她有些冲动,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徐小白,甚至是自己变身的事情——隐瞒了这么大的事情,金雅总是有些愧疚。不仅仅是愧疚,还有些担心。之前语焉不详的暗示过徐小白,但他似乎并不明白。
如果有一天,徐小白因为不明状况,而在剧场里除了意外——金雅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