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围绕在大岩洞外围的阴影发出了低声的嗤笑。
在看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家伙时，零顿时一呆。
在异乎寻常的熟悉感之前，零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好像站在一面镜子之前，面对着镜中那个相似而又不同的自己。
如果说这家伙唯一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双眼之上同样蒙着一块布，看上去倒是与小希有几分相似。
本能的危机感，与天生的亡灵视线告诉她——眼前这个家伙给她的感觉……非常危险。
对方的身上并没有散发出上阶亡灵对下阶亡灵的天生威压——但，危机感告警反而变得更强烈了。
“你是谁？”
零低声喝问道。
“你是谁？”
这家伙露出了优雅的笑容：
“这是个好问题，但我觉得对你来说，更重要的问题是——我是谁。”
无论是语言，举止，还是外形，就连那种循循善诱，时时刻刻都在将人的思维引入歧途的话术都与零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问题，旁观者迷，当局者清——但是我觉得，如果从最浅显的理论来入手会显得更好理解一些。”
这家伙摸了摸小希的脑袋，引得零不悦地皱了皱眉：
“就让我们从下层界最为广为人知的知识——灵魂守恒定律开始说起吧。”
这家伙向着黑暗中真容不明的观众鞠了一躬开始致辞，浮夸的表现就像舞台上的话剧演员：
“在秘罗地世界，有这样一条广为人知的灵魂法则，那即是所谓【灵魂守恒定律】
物质，灵魂，能量，信息……等等等等，只能从一个介质转移到另一个介质，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产生。
当一个不属于下层界的生命死去，失去了主意识的约束时，那么他的灵魂所承载的知识与记忆——以及其他灵魂象征物，就会像装满了水的水桶被抽去了桶箍那样变得支离破碎。”
“零”抬起手，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蝴蝶停留在她的指尖——在这远离地表的地穴深处，蝴蝶是从哪里飞来的？
还没等真正的零想明白这个问题，“零”再一次悠然地开口了。
“众所周知，新生的低阶亡灵是由【凛风】中的混杂魔力与不同的记忆碎片所组成的。在彼此吞噬，彼此杀戮的过程中，低阶亡灵逐渐汲取了更多的记忆与灵魂信息，
不同的记忆片段，不同的灵魂灵魂碎片，不同的过往经历，在混杂后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独立意识与主体人格——而这，通常就是低阶亡灵向中阶亡灵的蜕变晋升中，不同于其他晋升阶段的独特环节。”
“零”突然向零的方向伸手一指，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疑的威严：
“在下层界，有这样一种现象是十分有趣——那就是当一个完整的灵魂分裂成无数记忆的碎片，被不同的新生亡灵所继承时所发生的。
非常，非常微小的概率，当两个不同的亡灵个体以同一块灵魂碎片作为自我奠基的最初蓝图时，可能会形成相似的人格与主体意识。”
在说完这段话后，“零”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戏台上的演员：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酷，但你这一路以来的所见所闻皆是我所言中的事实——所以毋需多疑，我的二重身。”
那个称零为自己分身的家伙优雅地摇了摇头，让指尖上的白色蝴蝶飞走：
“你看，其实你和这些漂亮的孩子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是手足不是吗？”
“……”
“怎么了？这可不符合我的期望啊，零。真可惜，我原本指望能看到你震惊的表情呢。”
面对那个相似却又迥乎不同的自己，零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地开口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零闭上眼，回溯着这一路以来的所有见闻。
无论是【残骸海】上反常出现的虫群；黑雾，还是侵袭领地的植物妖怪。
先前被枚举法列出的种种疑点，在此刻全部得到了解答。
“事情应该从哪里说起呢？还是让我们从【骸骨虫】开始讲起吧。”
零开始逐条分析，语气冷静：
“众所周知，秘罗地世界的骸骨虫，是一种依靠孢子繁殖的半动物半植物，兼具死灵特性的混合生物。
在连接秘罗地世界的次元网道中，由于重力方向，法术力魔力梯度，方向感，占卜能力全部都会受到干扰。
然而，由于它们天生有着趋向聚集成群的特性，大群的骸骨虫穿行在次元网道中时，它们总是能够从小群汇聚成更大的族群，从来不会迷路。
正是因为这种特性，骸骨虫会把不同地域的生物——比如种子，虫卵，带到不同的界域；就连失去地图旅行者也会跟在集群的骸骨虫寻找出口。
但是，对此从来没有人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骸骨虫群无限制的聚集成群，数量从百万到上亿，到数兆……再往上，再往上……
那么最终数量成长到毁天灭地规模的虫群，最终究竟去哪里了呢？
据我所知，这些成群行军的生物是具备自己的集群意识，如果没有一个统一意志的支配，那么进食与孵化之类的族群活动就没法协调完成——我们姑且假设，当一个地域的资源与魔力无法支持骸骨虫的规模时，这些生物就会在达到增长极值时限制自己的数目。”
听着脚边朝着那颗阴影中巨树汇聚的沙沙声，零点头：
“假如有人——无论是本身就能操控虫群的女王，还是具备苍翠之翼【信风之环】的德鲁伊能力能够直接读取虫群所见所闻，都能从中获取许多信息——比如跟随着他们一起行动的网道旅行者的身份，批次，人数与前进路线。
那么，假如有人具备某种能力能够故意偏转虫群的路线，就能轻而易举地误导下层界的旅途者误入歧途……具备这种能力的家伙，想让它们反常的出现在【残骸海】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是你让巡礼者们迷途的对吧？”
零质问道。
“是你将巡礼者们引导到残骸海与我相遇的吧？”
零看着“零”指尖的蝴蝶。
“虽然不知道究竟数百年来所有的巡礼者遇难都与你有关，还是说这只是你临时起意，用虫子作为你的眼目，引导我将小希和她的同伴们带到这里。
但，这一切无疑是有目的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精彩，非常精彩。不愧是‘另一个我’。”
“零”奇异地点了点头。
“还有吗？请讲给我听听吧，还有什么有趣的推论？”
“有些问题由于情报不足，现在还不确定……比如，那些树妖怪物是从哪里来的？它们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仿佛面对着镜中的另外一个自己，零平静道：“还有，那个问题你一直没有回答我——
我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