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社会需要一朵玫瑰的时候,身为紫罗兰就是一种错误。

纵使它同样优雅,同样美丽,但不合时宜的优秀,就会给自己招来极大的痛苦——

每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们会情不自禁地问自己:为什么这个世界无法欣赏我的芬芳与秀丽?

与那些被鲜花与掌声包围被世界所认可的人,我们真的不如他们优秀,抑或是这世界上缺少欣赏我们的角度?

当社会要求我们虚怀若谷,甘愿谦卑的时候,为什么有些人能凌驾于社会加诸于我们的法则之上作威作福?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甘居人下?”

讲到这里,“零”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故事是读者永远津津乐道的:

那就是原本废柴无用,得不到社会认可的人,在穿越/重生/开挂之类的背景下逆天改命的故事。

是的,在逆境中披荆斩棘之时,人们向神,向魔鬼,或者随便什么超自然力祈求,去实现那些原本不可能追求到的奢望:财富,爱情,权势——

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奇迹是毫无代价的。当神明给予祂的玩偶以荣宠时,早就已经在暗中标好了它的价格——然后连本带利一次全部收回。”

“零”摸了摸小希的脑袋:

“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指引你来这里吗?”

“……”

向着黑暗的深处,“零”张开双臂,无比的陶醉:

“假如无所不能的造物主真的对她的子民充满善意,那么为何痛苦,悲伤,折磨充斥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造物主真的对她的子民充满善意,那么我们的世界,为何不是至善至美,人人都能发挥自己天赋的理想国呢?

如果造物主真的对她的子民充满善意,那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的不完美,充斥着不公与遗憾?

显然,这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让万物相互依存的斗争,和谐间的平衡,已经是神的极限了。”

“零”突然转过身,对仰视着她的小希温言开口道:

“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吗?

在神的语境里:不幸福是一种根植在灵魂中的疾病——就相当于心脏上开了个小口,所有的快乐都从中溜走,而幸福就是创伤痊愈。

撕去一只鸟儿的羽毛,又折断了它的翅膀——鸟在鸣叫。这就是不幸的声音。

在精心的照料下,鸟的伤口愈合,衣食无忧——但是却永远的失去了翅膀与天空,这就是幸福的代价。

想要一件东西,总是会失去另外一件东西——这非常公平。对于笼中的那只无翼之鸟来说,爱就是施舍,爱就是摘除翅膀的同一只手,给予了她在笼中苟延残喘的水米。

对于我们来说,爱可以有有很多种名字——比如,它就是神明施舍给我们的奇迹。”

“零”话音刚落,满地的尸骨中钻出了无数的弥漫着黑雾的小虫子,细细碎碎的爬动声与之前在山体裂缝通道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空旷的洞穴里亮起了幽幽的青白色光芒,不知诡异这诡异的光源究竟来自何处。

下意识地,小希抬起头,顺着尸体汇聚的方向看去——

就在明暗交界处,小希看到了一个庞大的阴影,几乎能触碰到高高的岩洞顶层。

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所有寄生在尸体中的藤蔓,全部保持着同样的走向——指向了那隐藏在明暗中的不明之物。

“但是,被社会的重担所压迫,被残酷的世界所伤害,被神明的剧本所戏弄的我们——对此已经厌倦了。

当我们意识到:我们只是那位残酷造物主的笼中鸟与玩物时,我们厌倦了,我们不再奢求怜悯与救赎。

既然无法拥有飞向天空的双翼,也无法挣脱那限制我们的牢笼:那么拥抱解脱,拥抱死亡。这就是被玩弄,被忽视,被折磨的凡人仅剩的高贵与尊严。”

“零”牵着小希的手,一步步地走向那藤蔓指向的庞大阴影。

越是靠近,就越是能听到更多从那里传来的低语声。

那巨大的阴影隐隐约约呈现出树的轮廓,却又被一层黑色的雾气所笼罩。

脚下,无数散发着黑色迷雾的虫子从死人的骨骸中眼洞中钻出,然后向着巨树的方向汇集而去。

黑暗中的巨树亮起了耀眼的青白色光芒,笼罩在黑影中的轮廓正在渐渐显现。

随着这光的愈加耀眼,从裂缝中钻出,蔓延到整个山体间无数条青藤像是渐渐有了活力。

青灰色的藤蔓轻轻地蠕动着,而无数如海浪般攒动着的黑色虫子向着黑雾中的大树涌去,宛若飞蛾扑火。

在她身后,钻出了无数由密密麻麻的咒文写成的紫色链条。

她抬起胳膊,努力地向着大树的方向伸出手。

仿佛感召到了她的召唤——大树似乎弯下了腰,向着小希的方向伸出了一根长长的枝条:

“孩子,你痛苦吗?”

“……”

“孩子,你孤独吗?”

“……”

“孩子,你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但幸运的是: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黑暗中的阴影齐声唱诵道:

“在家人的陪伴下,你将不再孤独,不再寂寞——当我们的意志汇聚为一时,你可以放下所有的担子。

这是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的我们能给予你的,仅有的爱。”

如果不能幸福的活下去,死亡就是最后的解脱。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面对死亡,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就是对命运的抗争。

泪流满面的小希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我这一生中充满了痛苦与不幸,但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有家人的陪伴和认同……

我向神明许下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谢谢,谢谢你们。”

“等等!”

就在这时,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

“小希,原来你在这里吗?”

拄着剑,伤痕累累的零站在地底大岩洞的入口处,她抬起头,轻声道:

“小希,你哥哥还有大家都在等你凯旋归来……这里很冷,很暗。和我回家吧。”

“回家?”

隐藏在小希身旁的“另一个零”轻笑一声:

“可是,这里就是她的家啊……我的好孩子,你是愿意留在这里,还是跟她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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