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礼麓的话如同钻心毒蛇,看似漫不经意地咬在陈亦的脚踝,实则将隐蔽的剧毒钻入心窝。

“...昨天不是已经见过一次了?”

甄礼麓闻言挑了挑柳眉道:“你说什么?昨天我可一直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你被吓傻了?”

“...什么跟什么,昨天我不是带你出门的吗?你乱跑......”

“什么乱跑,你傻了?你昨天是有带我出门的打算...我一直不肯,最后还是你一个人出门。”甄礼麓打断了陈亦的话。

“让我捋捋。”陈亦感觉到大脑一片混乱。

“可能是你压力太大了,加上今天遇到这种事。”林姜搀扶着陈亦回岩洞,侍奉他坐下后,端来一碗水,“喝点水,好好歇息下...你不能出问题呀。”

她温顺的模样娇媚得可怜。

咕咚地喝下水,陈亦的大脑还是一通乱麻,“这不能用蝴蝶效应来解释,我重生在昨天晚上,蝴蝶效应不可能改变过去的事,可是,为什么...昨天早上明明甄礼麓跟自己一起出门了。为什么...”

陈亦呛到水,弯腰咳嗽,林姜赶忙拍打背部,看着陈亦的身体近乎弯成圆圈,咳得花尽全身力气。

动静太大,许紫戚跟奥莉薇亚也凑了过来。陈亦在咳嗽中缓过神来,平复心绪,告诉她们自己没事。众女望着陈亦泛白的脸,或多或少的感到揪心,尽管如此,却没什么能为他做的,撂下几句体己话,劝他休息一天。

陈亦躺到铺着布料的棕桐叶床,整理起思绪:“蝴蝶效应不可能改变过去的事,只能对未来的事有影响。也就是说...无论我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昨天早上发生的事都不会变,也不应该变。但是......”

“重生之后,连昨天早上的事也改变了。本来昨天早上甄礼麓应该跟我一起出了门。而现在...她却说昨天根本就没出门。”

陈亦有想到甄礼麓撒谎的可能,但这种想法站不住脚,林姜她们根本就没有甄礼麓出门的记忆,况且甄礼麓也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

细思极恐下,无力感袭涌全身,恐惧感将陈亦包裹。

有什么在岛上注视我,操控一切,让我死亡,让我重生,从意识开始,一寸寸地折磨...

陈亦感到窒息,被不可名状的恐惧扼住咽喉。

这种情绪持续了近一个小时,陈亦才缓了过来,闭上眼睛,决定暂时放空思绪,保持平静和理智。

洞外响起雷声。

大约半小时后,陈亦才终于捡起面前的问题。

“...前世的昨天,我叫甄礼麓一起出门,她乱跑后遇到熊,熊被我吓走......”陈亦回忆起前世的昨天,尽力把每个细节都记清楚,“后面听到熊的惨叫,我过去后发现熊掉入陷阱,怀疑有原住民或者同样流落到荒岛的人,然后留了一句英文......”

“等等...英文?!”陈亦记起,自己刚才在那处陷阱发现了半截浅显的英文。

那是自己留下的?!

陈亦猛地爬起身,正打算飞奔到那处陷阱寻找痕迹。

许紫戚发现陈亦飞奔出岩洞,赶忙扯住道:“你要去做什么?”

“出一下门...找一些东西。”

“找什么,要下雨了。别去了,路不好走,容易迷路。”许紫戚指向洞外的天空,果真乌云密布。

“很快就回。”陈亦并没有听从她劝阻,径直出门。

荒岛上迷路十分危险,放在平时,陈亦断然不会出门,但照前世的记忆,这次不过是场小雨,除此之外,

“要在字被雨水抹掉前赶过去!”

掠过树林,陈亦飞奔至陷阱处。

熊的尸体还在,雨里有股腐臭味。

陈亦扑到陷阱旁,一眼便看到那串英文字迹,随手折下树枝,照着记忆在旁边写下一句。

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是前世的自己留下的字!

树枝无力地垂下,自己落入惊骇的螺旋中,陈亦仰起头,雨水哗啦地泻下,冰冷的恐惧轻轻贴近。

洞里有两具熊尸,一具是今早遇见的,另一具早已腐烂,被蛆虫啃食,是前世的昨天落入陷阱的熊,腐臭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

陈亦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岩洞的,直觉大脑一片浑浑噩噩。

正午时天空放晴,岩洞里蔓延起食物的香气,雨后的空气凉爽,没有山风。

许紫戚斜眼打量陈亦,总觉得陈亦有些不同,但具体不同在哪实在说不出口,她细思一下,恍然发觉他现在茫然得难以置信。

是太累了吗?现在的他与昨夜银河下的他迥然不同。

她上去约他下午出门捡树枝。

呆坐了很长一段时间,陈亦这时也缓过神来,答应了许紫戚的请求。

“顺带去再做一个sos吧,弄大一些。”

“那就得拿斧子去砍些木头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不消多时,许紫戚有些乏意,想去睡午觉了。

“下雨后睡觉最香了。”她挽起陈亦的手,却发现他没起身的意思。

“我不睡,想些事情。”陈亦实在没有睡午觉的心思。

许紫戚只好一个人走进岩洞深处。

陈亦呆呆地看了会晴朗的天空,雨后泥土腥味特别重。

奥莉薇亚昨天守夜,今早很迟才起,也没有睡午觉,坐在阳光灿烂的角落翻看《圣经》。

“喂,奥莉薇亚。”

“唔?”金发少女抬起头。

陈亦思虑了一下,问道:“你说神真的存在吗?”

奥莉薇亚挠了挠头,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我也不知道...他见过我,我没见过他。”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奥莉薇亚一下不懂怎么解释,慢慢地组织措辞,小声地说了一遍英语给自己听,然后再翻译成汉语道:“他好像是在的,有些时候运气比较好,这个时候他在,有些时候运气不好,他就不在。.......他说我们都背负着罪,大概是因为这样,我才没看见过他。”

奥莉薇亚本就不能算是个特别虔诚的信徒,加上她中文算不上特别精通,一番解释云里雾里。

陈亦笑了笑,指着她手里的《圣经》道:“大学的时候我去过一次教堂,那里的师傅送了我这种书,你知道我拿它干什么了吗?”

“你干什么了?”

“我把它放在了《资本论》下面。”陈亦开起了玩笑。

奥莉薇亚不明所以。

陈亦尴尬地挠了挠头,发现唯物主义离她们太远,换成俄罗斯或者华夏人应该能听懂这玩笑。

只是,现在唯物主义是否也离自己远去了?

孤岛上的时间很难打发,没什么可做的。陈亦什么也不想,放空心思的凝视洞外,天空依旧一派苍青,微灰的色彩涂抹在倒挂的天幕上。

终究是等到了下午。陈亦看了眼天色,照往常的经验,今晚大概会有一场大雨,下午不太会有雨。

陈亦同许紫戚一路捡起掉落在地的树枝,这南方小岛上掉落的树枝较少,合适当柴火储存的就更少了。所以两人一路上看到树木上有适合的树枝的,会主动去折下来。

“现在去海滩弄sos。”许紫戚掂量了下手里满满一捆的树枝道。

“嗯。要弄显眼点对吧。”陈亦想了想,继续道:“一会先把树枝放下。我砍几根木头,你跟我一起拿过去摆,然后再弄来几颗椰子,再摆一些石头...这样会显眼点。”

临近海滩,两人把木头放到一旁,陈亦举起斧头着手伐木,许紫戚站在远处的小石坡上,免得木屑溅到自己。

“你说...给sos图案点个火怎么样?在图案中间弄个小篝火。”许紫戚想到什么,提议道。

“那你去找点枯叶来。”陈亦随口应道,抬起斧头,对准树干,狠狠地劈出一条缝。

砍下几块木头,许紫戚同陈亦抱起木头,打算先放到沙滩上。

陈亦皱了皱鼻子,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烟熏味。

“好像有股烟味?”许紫戚疑惑道。

“我去看看。”陈亦将手里的木头放下。

临近海滩,那股烟熏味更重了。

陈亦拨开枝叶,走出树林,紧接着看到一个极为诡异的场景。

海滩的高坡处,坐落着一个巨大的sos图案,周边用木头围起,石头和椰子安置组成sos的头和尾,一个篝火被放在正中间,火焰熊熊燃烧,黑烟一股接着一股。

陈亦全身颤栗。

那与他脑海里准备搭建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陈亦本能地用沙子扑灭篝火,转身跑回树林。

“怎么了?”许紫戚看到陈亦气喘吁吁的模样问道。

“没什么...我想到一个放图案的好地方。”陈亦指向一个离图案很远的位置。

“噢,那里怎么回事?”

“什么也没有。”陈亦假装若无其事,接着道:“我们快点过去那边。”

“噢噢,别催呀。”

摆弄好sos图案,已近黄昏,两人返回岩洞。

夜间大雨。

“会在今晚吗?那艘白帆船会在今晚搁浅吗?”陈亦战栗地盯着雨幕,白帆船在今晚搁浅的预感在脑海徘徊。

与其说是预感,不如说更偏向于命运,白帆船已经命中注定在今晚搁浅。

越往深处想,陈亦越是忍不住恐惧和好奇。

四处张望一下,其他五人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这里,陈亦飞蹿地冲进雨幕。

“一定要去看看,要去看看!”陈亦渴望触碰冰山一角的真相。

踩过一个个水坑,陈亦全身已被大雨濡湿,心却激动得滚烫无比。

陈亦终于来到熟悉的海滩。

汹涌的大海上出现白帆船的影子,它仿佛已经失去控制,东摇西摆地飘荡。它的身影愈来愈大,在往孤岛冲来。

砰的一声,白帆船冲上了海滩。

陈亦透过枝叶,直勾勾地看着白帆船。

不知过了多久,白帆船的舱门被人推开......

一个娇小身影爬出帆船,金色的头发犹为显眼。

奥莉薇亚?!

随后,许紫戚、林姜、甄礼麓、晏晚秋一一从舱门爬出。

而最后从舱门爬出的是一位男子,陈亦的瞳孔不由睁大,盯着又一个“陈亦”来到孤岛上。

白帆船带来了另一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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