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经营孤儿院入不敷出,我欠下了累累的债务。按照【盖司的协定】,必须将孤儿院作为抵押品拍卖给资方。

等到那个时候,我的孩子们就再也没有可以栖身的地方……只能在入夜时分,在冰冷的街头变成魔物的食物或者疯子的玩具……

那天晚上,看着深邃的星空,我喝掉了所有的酒,独自大醉了一场。

看来神明赐予的奇迹,我注定是等不到了。

回响着时日无多的将来,回想着不堪回首的人生,我苦笑着抱住了头:

真希望能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我希望自己的一生过的不那么失败,至少有那么一次,会有人认同我的艺术,认同我的价值。

那天晚上,我醉的很厉害,也病的很厉害。

剧烈的头痛,强烈的幻觉,仿佛有一只野兽在我的体内嘶吼呻吟。

我知道,我要死了,我快死了……

“你想完成前无古人的伟大作品,站在闪光灯下迎接无数人的喝彩吗?”

那天晚上,我听到自己体内的野兽对我开口说话。

“用你时日无多的残破生命,用一无所有的你仅剩的珍宝,去换取你一直渴望却永远无法获得的成功吗?”

朦朦胧胧中,我点了点头。

“那好,”那个声音对我说:“在一副伟大的作品完成前,你需要做好准备——原料,绘画工具,还有观众,缺一不可。”

心中的野兽咆哮着露出了狞笑: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首先,我需要一张特殊的画布……

要用一把锐利的刀,把柔软的皮剥下来……酗酒可以让刀锋运转的更稳。

接下来,我需要这世界上最鲜艳的颜料……

慢着,【万神殿堂】的教义中说:血是灵魂的等价物——这世上又会有什么会比用饱含灵魂的鲜血勾兑出的颜料更有感染力呢?

以削尖的肋骨为笔,以柔软的秀发为画刷——在作品完成后我需要一只眼睛做我的观众。

在一切工作都结束后,应有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如果没有喝彩,那以尖叫和哀鸣声作为谢幕倒也不错。

然而当我从幻象中清醒时,我赫然发现——我的身上溅满了鲜血。

我的左手握着锋利的尖刀,我的右手中真的握着一支用肋骨削尖的笔。

这究竟是我的妄想,是现实,还是梦?

房间里好安静啊……真的好安静。

按照平时的情况,这会儿还尚未到妖魔横行的深夜,孩子们理应在自己的房间里枕头大战或者讲故事——但现在,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的孩子们都在哪儿?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时,我无力地跪倒在了那里,不敢推开孩子们的房间——

我犯了错,我真的犯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审判官,请你判处我火刑吧。”

在自首后,我对那位【立法者】的大主教这样说。

“原本我们是应该这么做的——但神明的意志在上,我们对你另有发落。”

审判官推了推他的眼镜,随即转身离去。

“知道吗?”在临走前,他对我说道:

“在查抄你的所有财产时,我们发现了你的那些绘画——当然,也包括你一生中所画的最后一张画。

当我们将它拍卖时,一位【信风之环】位高权重的林精灵权贵对此表示非常欣赏,愿意为此付出一个高价——你知道,他们就是喜欢这种病态血腥的艺术审美,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你的作品恐怕没法进入他们的圈子呢!

按照【翼】的律法,所有拍卖所得最后都会交付受害人作为赔偿。在那么多孩子死去之后,剩下的财产足以让还活着的孩子在【城塞】中换取一个安全的新家——神明承诺的奇迹与愿望,必定会实现。”

秀气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他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我:

“顺应神明的意志,踏上巡礼之路——赎清你的罪过吧。”

我用我唯一重视的事物——我的孩子们。换取了一文不值的宝藏。

也许,这副画确实弥足珍贵——无论是单纯的作为艺术品,还是作为一件灌注了我的心血与灵魂结晶的强大魔法道具都是如此。

但,现在我已经无心继续欣赏我的作品——无论它再出色,再有价值。

我想实现自己的愿望为孩子们带来一个温暖而安全的家……可是,给家带来欢声笑语的家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在看完了这具尸骨的记忆后,小希陷入了恍惚。

过于沉浸,过于真实,过于冲击的记忆让她差点失去了自我。

然而,对真相的渴求让她不顾自己即将迷失的心智,又捡起了一根藤蔓——这一次,她又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故事:

“我是一个在风精灵工坊中工作的社畜,辛劳而忙碌,九九六的生活让我疲惫不堪。

我有个曾经深爱的恋人,是一起从学院毕业的同校生。

为了能让家境贫寒的她和我生活在一起,我拿出自己不多的积蓄为她付了昂贵的学费。我很努力地在工作,拼命地挣钱,应付着苛刻的老板和刁钻的客户。

但是她却对我说:我这样的人没有存款,和我生活在一起也看不到希望——转而投向了一位有钱帅气的富家少爷的怀抱。

带着不甘与遗憾,我通过【神谕之约】向神明祈祷——期盼着她能够离开那个纨绔子弟回到我身边。

然而没过多久,那个把她从我身边带走的人连同整个家族被教团的审判官检举与邪魔有染。

他们通过各种渠道物色新鲜的祭品,与无名的黑暗存在做交易。

很不幸地,我的恋人就是早已被精心挑选过的祭物。

我那么珍视,那么宝贝的事物,就这样被糟蹋了,挥霍了,出卖了——

就像从路边随手摘下一朵无名的野花,鲜活的生命只剩下了被硫磺火焚烧的一缕骨灰。

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于是,我把恋人的骨灰带在了身上,抓住了了东躲西藏逃跑的那家伙,

将我两的灵魂绑定,以低贱的价格卖给了魔鬼,然后砍下了他的脑袋,向教团自首

“你使用了禁忌的知识,滥用了禁忌的道具——即便对象是已被定罪之人也无法逃避惩罚。”

自首后,负责我案件的审判官暨大主教这样说。

“但是,由于你已经向神明祈求过奇迹,而现在还尚未完成交易——所以死刑并不是适合你的结局。”

就这样,我和其他和我一样的人,被发配到了前往下层界的艰苦旅途,完成所谓巡礼,但我并不后悔。

等我死去的那一天,就能和我的恋人在魔鬼的地狱里重新团聚了——

神明在上,我感谢您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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